尽管不置可否，可皇帝却不得不承认，安国公的思路，是正确的！
但是，这与皇帝的计划大相径庭。
尽可能多的占据陈国的土地，然后扶持陈国的世子成为陈国新的主人。
这样做，既能减轻皇后的压力，又能让皇帝有了缓冲的空间。
可当安国公晒出自己的想法，皇帝不得不开始质疑自己的谋划。
反省，然后纠偏，这是皇帝的优点。
让他为难的，是如何向皇后启齿。
夜深了，众人弯腰告退，皇帝在忘山楼内独坐。
“陛下，夜深了！”
杜公公在一旁轻声提醒。
“老杜，你觉得安国公的计策如何？”
皇帝想听听身边人的意见。
“奴婢只是个太监，哪懂那些军国大事？”
杜公公微微弯腰，态度谦卑。
“说！”
皇帝略微提高了音量。
“安国公的办法倒是不错，可他没有考虑皇后娘娘的处境。”
无奈的杜公公只得如实回话。
“你说的没错！”
皇帝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杜公公后退一步，立刻变成一具纹丝不动的石像。
忘山楼内，瞬间陷入到寂静之中。
————
“老杜？”
良久，皇帝的声音轻轻响起。
“奴婢在！”
杜公公的回应总是那么的及时。
“派人去安国公那里看看，如果他还没有睡下，让他过来一趟。”
皇帝的声音中透出了淡淡的倦意。
“喏！”
杜公公应下，随即无声的退了下去。
皇帝召唤，哪怕安国公已经酣然入睡，前去的太监也会将他唤醒。
很快，安国公便再次出现在忘山楼内。
此时，皇帝正在专心致志地泡茶。
笑着示意安国公落座，皇帝表现得极为随意。
安国公弯腰谢过，这才上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打扰了你的休息，朕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将一杯香茗轻轻放在安国公面前，皇帝语气温和。
“臣年纪大了，每日最多能睡两个多时辰。”
说完后，安国公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是对年华逝去的感慨。
“朕也时常夜不能寐！”
端起茶杯，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兵强马壮，正是扫清孽障之时，怎会夜不能寐？”
安国公也端起了茶杯。
“兵强马壮？”
皇帝看了安国公一眼。
“陛下拥有镇、定二军，又有虎贲军、江东军、河西军、长岭卒和山南军，更有骑兵两万，已然是天下最强的势力。”
安国公说得唾沫横飞。
“朕？最强？”
皇帝的手停在了半空。
“陛下是身在局中——”
下一句多少有些冒犯，安国公及时的止住。
“说下去！”
皇帝将茶杯送到嘴边，小口抿了起来。
“天下诸侯，以徐、桐、梁三国最强，可徐桐二国，仅仅是数量占优。论及整体实力，还要略逊一筹。”
“梁王坐拥十万铁骑，二十万黑水军，无论是同燕国的战争，还是与陈国的厮杀，黑水军的表现有目共睹。”
“不过梁国的财力，让他们无力支撑旷日持久的战争。”
一口气说出这么许多，安国公也将茶杯递到了嘴边。
他描述的这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新意，无论是咨政院，还是内阁，都曾经做出详尽的分析。
“朕对其中一家动手，获利的，将会是其他两家。”
放下茶杯，皇帝面露遗憾。
“陛下，臣还没有说完。”
安国公呵呵一笑。
皇帝示意安国公继续。
“陛下，除了军队，您还有代、越、鲁三国的支持。”
“鲁国在东边对桐国形成牵制，越国在南边对徐国构成威胁。”
“长岭险要的地势，再加上凶悍的长岭卒，让代国将黑水军死死的挡在北境。”
“朝廷控制的地盘，虽然处于三国的包围之中，可这三国同样有着自己的威胁——”
“你为何不提燕国？”
皇帝突然问出一句。
“当燕王默许山南军踏入燕国的土地，燕国就已经沦为朝廷的附庸。”
“臣以为，一个需要朝廷支援和救济的诸侯，更像是朝廷的累赘。”
安国公的措辞极不客气。
皇帝不置可否！
“陛下，维持现状的时间越长，对朝廷越是不利。”
无需皇帝吩咐，安国公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为何？”
“文官！”
安国公突然压低了声音。
“文官？”
皇帝转头看了安国公一眼，满眼的疑惑。
安国公冲皇帝坚定的点了点头。
皇帝极为睿智，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随着朝廷的势力不断扩张，看到未来的文官集团自然会拧成一股绳，希望能获取更大的利益。
可一旦进入僵持阶段，那三家诸侯的渗透，会让许多原本摇摆的官员再次倒戈。
而且以朝廷目前占据的土地，根本就无法长期支撑如此庞大的军队。
“除了与桐国交易，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皇帝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小看了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
“陛下，是帝国的陛下，又手握数十万雄兵——”
安国公冲皇帝拱手，没有将话说透。
“你认为——朕的顾虑太多？”
“臣不敢！”
“说实话，恕你无罪！”
“陛下确实——确实——”
“确实什么？”
“确实有些瞻前顾后，不，是小心翼翼。”
安国公觉得自己的词汇有些不太够用。
“说得再详细一些，除了交易，朕应该选择何处突破？”
“陛下的手指向哪里，哪里就是破绽。”
安国公起身，冲皇帝拱手弯腰。
皇帝思索许久，这才起身将安国公扶起。
“今晚，你没有白熬。”
拍着安国公布满了老人斑的手背，皇帝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感慨。
“臣代表十五家勋贵，誓死追随陛下！”
看着皇帝愈发坚毅的神情，安国公及时表达了绝对的支持。
皇帝十分满意！
————
拨开了眼前的云雾，并不意味着问题会自动解决。
不过皇帝有自己的办法。
一夜努力，让精疲力尽的皇后说不出半个“不”字。
等到用过早膳，神清气爽的皇帝再次出现在诸位大佬面前。
命人取来舆图摊开，皇帝伸出右手，指向了某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