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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与樱对视,无需言语。

他们同时将掌心贴向钥匙孔。

裂缝里的光丝顺着掌纹流入树干,幽蓝与暖金在树皮之下交汇,像两条河终于抵达同一片海。

树干轻轻一震。

两棵小树的枝叶同时向上生长,穿透倒置的天空,探向更高处的黑暗。

黑暗被枝叶刺破,漏下一缕真正的黎明——不是草原的黎明,也不是梦境的黎明,而是他们胸腔里那两颗心跳共同孕育的、从未被命名的光。

光落在蒲公英的花盘,花盘终于摆正。

幽蓝与暖金的种子同时醒来,轻轻一跃,落入他们胸口的裂缝。

裂缝没有闭合,而是化作两枚小小的窗,窗外,是仍在奔跑的童年,也是刚刚抵达的此刻。

仓伸手,握住樱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草原开始透明,像一页被水浸湿的纸,字迹渐渐晕开。

他们脚下的倒影却越来越清晰,最终与他们融为一体。

最后一阵风掠过。

草原、小树、蒲公英、空壳、倒置的天空……所有镜像同时折叠,像一本被读完的书,轻轻合上。

只剩他们十指相扣,站在一片真正的黎明里。

胸口的小窗微微发亮,窗后是两条永不相交却早已相系的命运——

一条叫仓,一条叫樱。

而裂缝,是光进来的地方。

仓与樱仍十指相扣,胸口的小窗像两枚同步的脉搏,一下一下,把彼此的童年、疼痛、呼唤,都照得纤毫毕现。

他们低头,看见窗里那两条命运之河并未因折叠而停步,反而在暗处继续奔涌:

仓的河闪着幽蓝的鳞光,穿过废墟、雨夜逃亡;樱的河带着暖金的涟漪,掠过祭祀、山火。

两条河隔着无法逾越的峭壁,却在每一次拐弯处发出同一种回声——那是对方的名字。

忽然,一阵极轻的“嗒”声,像钥匙第二次转动。

他们胸口的窗同时扩大,边缘浮出细密的齿轮纹路,仿佛整片黎明是一枚巨大的表盘,而他们是被校准的指针。

窗内景象开始倒放:

仓看见自己第一次握住刀锋,却在刀尖碰到樱的幻影时停住;樱看见自己点燃山火,却在火焰吞没仓的背影前吹熄。

时间被折叠成一枚薄薄的叶片,叶脉里写着: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仓开口,声音却从樱的窗里传出。

“……我们早就这样牵着,”樱回答,声音却回荡在仓的胸腔。

于是,两条命运之河同时改道,在窗后交汇成一片静止的湖。

湖面映出第三个身影——既不是仓,也不是樱,而是一个拥有幽蓝左眼与暖金右眼的孩子,赤足站在湖心,胸口嵌着一枚更小的窗。

孩子抬手,掌心浮现他们曾贴过的钥匙孔,孔里不再有光丝,而是一滴正在凝固的黎明。

仓与樱同时伸手,穿过自己的窗,指尖在孩子的掌心相遇。

那一瞬,所有齿轮停转,草原的黎明像被抽走颜色的胶片,褪成灰白,唯有孩子胸口的窗越来越亮,亮到他们不得不闭眼。

再睁开时,他们已站在一间陌生的旧屋:

木地板、煤油灯、半开的抽屉里躺着两本空白的日记,封面分别写着“仓”“樱”。灯焰在两人之间摇曳,像一颗被延迟的心跳。

孩子不见了,只剩那滴凝固的黎明滚落在桌,化作一把新的钥匙——柄上刻着两行小字:

“裂缝不是伤口,是邀请。”

仓拿起钥匙,樱握住锁孔。

门后,不再是草原,也不再是倒置的天空,而是一条笔直向前的路,路牌用他们童年的粉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

“共同命名。”

他们相视一笑,把钥匙插入胸口的小窗,轻轻一旋。

窗,终于成了门。

门里是奔跑的童年,门外是刚刚抵达的此刻——

而此刻之外,是两条早已相系的命运,正并肩走向一个需要被共同命名的未来。

门“咔哒”一声开了,却没有风,也没有光泄进来——只有一片极静的黑暗,像被折叠了无数次的夜。

仓与樱仍牵着手,先迈出左脚的却是樱,先落下右脚的却是仓;仿佛他们共用同一副身体,却保留着两颗心跳。

黑暗因此有了节奏:咚——哒——咚——哒——像两段旋律在练习合奏。

第三步落下,黑暗忽然开裂,一道银白的细线自脚尖延伸,像笔尖在宣纸上拖出的第一笔。

细线两侧浮出星图般的裂纹,裂纹里渗出幽蓝与暖金的微光,光点像种子,又像尘埃。

仓伸手触碰最近的光点,指尖即刻绽出一枚小小的蒲公英;樱俯身拾起另一粒光点,掌心里却长出一截幼嫩的树枝。

蒲公英的绒毛与树枝的芽尖同时颤动,像两个初生的音节在寻找彼此的和声。

仓的指腹顺着绒毛的纹理滑向樱的掌心,绒毛便轻轻脱离,落在树枝的裂缝里;樱的指节顺着枝芽的脉络摩挲仓的指背,枝芽便悄悄抽长,缠住蒲公英的根须。

只见绒毛与枝芽在交叠的指缝间长成一枚半透明的茧,茧里浮动着幽蓝与暖金的丝,像两条命运仍在暗中对话。

第四步落下,银白的细线忽然分叉,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却在尽头又折回,画出一枚无限符号。

符号的交叉点正对着他们的胸口,两枚小窗同时亮起,像两盏被同时点燃的灯。窗里映出那枚茧。

第五步落下,无限符号的弧线开始旋转,像被风拨动的风车。

旋转中,茧裂开了,却没有飞出什么,而是把两人的指尖吸了进去。

指尖在茧里变成两粒光点,一粒幽蓝,一粒暖金,沿着无限符号的轨迹追逐。

每一次擦肩而过,都留下一道更亮的尾迹,尾迹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把黑暗缝成一匹柔软的布。

第六步落下,布面忽然鼓起,像有风从里面吹起。

鼓起的中心浮现那孩子的轮廓,胸口的小窗已长成一面镜子。

镜子里没有倒影,只有一条笔直的路,路上铺着幽蓝与暖金的碎石。

孩子抬手,掌心向上,像在邀请他们把自己放进去。

仓与樱对视一眼,同时把掌心覆上孩子的掌心——这一次,没有钥匙孔,也没有裂缝,只有三颗心跳在同一节奏里重合:咚——哒——咚——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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