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回去吧
我的呼吸重了些，抬眼扫了下林伊。她挑了挑眉，双手一摊，示意我不用介意，然后自顾自坐到阳台的躺椅上接着看自己的书去了。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尽量用轻松点的语气开口道：
“薛大人，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这国际长途可不便宜，要不打微信电话吧？”
“没事。”薛凌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她的情绪。
许是很久没有和她联系的缘故，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生出了些怀念与陌生。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让我止不住关心，开口道：
“你在美国怎么样？我听你的嗓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自由的气息吸得太多了？”
“不是，略微有些感冒罢了。”薛凌仍是那副语气，对我的玩笑没有一点反馈，反倒让我自己有些尴尬。不过很快，薛凌就轻咳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贾念，最近我要回国一趟。”
“怎么了？是学业上的事情吗？”
“不是......”薛凌轻叹了口气，声音沉闷了几分，“我妈妈最近的病有些严重了，所以我想回去看看她。”
“阿姨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急忙问道。
“贾念，你应该清楚，我妈妈......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只是一直维持那个状态罢了。最近情况有些恶化，所以我准备请个长假，回来陪陪她。”
“怎么会这样.....”我心情有些低落，也从薛凌强忍着情绪的话语中知道了这次阿姨的病和以往的情况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和她母亲见得不多，可是每次见她，她都是虚弱得样子。我仍记得上学的时候去看她的场景，阿姨长相清丽，较之薛凌多了些柔美，可是总是面色苍白，眼底也泛着深深的疲惫。我曾听闻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可是具体的薛凌没告诉我，我也不好多问。这些年来，阿姨虽然体弱，但是也没听说出什么大事儿，如今看来，真是病重到了一定程度才逼得薛凌不得不暂时放下学业回家看望。
哎，如此多事之秋又如何不让人伤感万千呢？
我有心安慰她两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嘴角嗫嚅了几下，我叹道：
“薛凌，你也别太着急，老家的医疗资源不错，实在不行就带她来北京，以薛叔的关系来说，总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北京其实我们也跑了很多次了，可是......算了，尽人事吧......”
薛凌似乎失去了希望，而这通电话在这个时候更让我觉得她是在寻找一个依靠的方向。我看向林伊，她平静地看着书，而我却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我不动声色地走远了些，来到次卧的窗边，小声道：
“薛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薛凌沉默了许久，才欲言又止道：
“那个，林伊在吗？”
“她？嗯，在呢。”
“方便让我和她说两句吗？”
我微微皱眉，道：
“薛凌，有什么不能先跟我说的吗？”
“倒也不是，只是我需要和她本人聊聊，这件事才显得顺理成章。”
“好吧......”
我拿着手机走到林伊身边，道：
“林伊，薛凌想和你说两句。”
“我？”林伊指了指自己，狐疑地看着我。
“嗯。”
她点点头，合上书，接过了手机：
“你好，我是林伊，怎么了？”
不知道薛凌和林伊说了些什么，林伊看了我一眼，径直走到卧室关上了门，不让我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强忍好奇在客厅里安静地等待。
夜色沉沉，客厅里点着灯，或许是灯罩上的灰积得有些多，暖色调的灯光显得有些昏暗，以至于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今晚是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
习惯了昏暗，我便不会觉得看不到那些光亮显得有多么可惜。我走到窗边，那一望无际的黑色的天空似乎藏着太多的秘密，任凭我如何望眼欲穿，也难以窥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开了。我转过身，林伊走过来把手机还给了我。
“你和薛凌聊什么了？”
“贾念，”林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两天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吧。”
“什么意思？”
“薛凌的母亲病重，她想回去看看，同时，也希望你能回去看看。毕竟你们两家是世交，她母亲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也理应回去看望。”
我低头沉思，去看望阿姨是我作为晚辈应该的事情，可是如果前去探望，又会无可避免地和薛凌见面。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尽管我们早就把话说开了，可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又岂是那三言两语就能真正释怀的呢。
或许，薛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才不得不和林伊谈回去的事情，而不是和我。
见我心绪不宁，林伊没有催促，只是将目光落在电视柜旁的展物台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块花知暖送给我的腕表盒。
其实我也没有特意去将它们收起来，只是好好地放在那里，甚至这么多天我也没有注意到它们，因为尽管被我收藏得很好，却也被其他杂物巧妙地藏在了背后。
林伊伸手拨开杂物，双手将木制腕表盒取了下来，轻轻放在茶几上。我有心阻止，手却僵在半空。林伊没有和我说话，按下银色的按钮，“啪嗒”一声，那块蓝金配色的欧米茄星座就这么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花知暖送给你的吧？”
“嗯。”我没敢多说话，只是用一个字回答。
林伊将腕表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
“很不错的腕表，你怎么不戴呢？”
“啊？”林伊的话把我问糊涂了，难道她明知这是花知暖送给我的，却也不在乎吗？我摸不准她的脾气，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毕竟是前任送的了，我正愁怎么还给她呢，又怎么敢戴啊？这表可不便宜呢。”
林伊摇头笑了笑，将表认真收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道：
“贾念，我们都是平凡人，做不到和过去真正地道别。可是，我们也该明白，正是因为有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我们才成为今天的自己。正如这块表，也正如你和薛凌共同度过的那些年。所以，你又何必用那些言不由衷来掩饰呢？我都没有介意，你介意什么呢？”
我有些汗颜，脸上也有些尴尬。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在林伊面前完全是透明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或者仅仅是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林伊便能明察秋毫，然后道破我的掩饰，最后送给我一缕安心。
终于，林伊叹了口气，轻轻拥住了我，贴着我的耳朵柔声道：
“好啦，亲爱的。我知道她们在你的心里的位置，所以......我们回去吧，回去看看阿姨，你也......你也尽力帮帮薛凌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