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之前达成约定时,她便完全将香叶交给了裴衍。
在这期间,她完全没有接触过香叶。
那血书......绝对是裴衍干的好事!
他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姜夫人表情凝重。
想必,接下来便是香叶的家人找上门来,认证那封血书是出自香叶之手吧!
“母亲,怎么办?”
感受到四面八方不断投射而来的鄙夷和打量目光,姜月瑶脸色血色逐渐消失,瑟缩着朝母亲靠近了些。
一连几天,除去每日必须去望河河畔放莲花灯外,她几乎闭门不出。
原因无他。
便是出行不顺和欲盖弥彰的流言。
今日她在得知母亲的计划即将成功时,心情雀跃。
在得知孙大夫那边出事之后,便跟着母亲一起来了这边。
谁知道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他们的名声不但没有改善,甚至还更糟糕了......
姜夫人也发愁,本想先去望河河畔那边看看血书的情况,到时候好将那血书夺走。
可她刚走动几步,便见周围的目光瞬间移了过来。
就连一开始背对着他们的香客此时也回头看过来,显然先前一直用眼角余光锁定着他们。
如此,她倒是不能去那边了。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裴衍一趟!
想到这,她不由靠近姜月瑶,压低声音交代道。
“你现在便去找姜月舒,让她配合你换掉你身边的丫鬟,到时候便让她坐国公府的马车回府中报信,香叶一家子需得控制住了……”
姜月瑶疑惑地瞪大眼睛,随后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
“母亲,我现在便去。”
“嗯。”
姜夫人点点头,跟着姜月瑶一起离开了这里,但很快又分道扬镳。
孙明秀静静看着这一幕,眸光闪烁几秒后,才吩咐丫鬟。
“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
客院——裴衍住处。
“主子,姜夫人求见!”
青松推门而入,低眉顺眼地上前传话。
话音刚落,“啪”得一声巨响。
白玉瓷般的茶盏瞬间落地,上首是怒极反笑的裴衍。
“她居然还敢过来!”
他刚听完丫鬟们上报的消息,心头怒火汹涌,还没来得及去收拾姜夫人。
对方这会儿居然这么明晃晃过来了。
简直就是挑衅!
“让她进来!”
得到指令的青松迅速退下。
太可怕了!
刚才丫鬟们来汇报消息时,他就在现场,一张新换上的桌子又废了。
他只在战场上见过公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姜夫人可真是太大胆了!
“夫人,请!”
姜夫人被引着进入房间,房屋里只有裴衍一人。
“上茶!”
裴衍一声令下,他手边的茶桌上瞬间端来一杯新沏好的茶水。
而姜夫人面前,却是空无一物。
很明显的下马威!
除此之外,裴衍看到姜夫人甚至吭都不吭一句,简直将人视若无物。
姜夫人憋着一股气,但又不敢得罪裴衍,只得强行忍下。
直到裴衍杯中的茶水已喝掉一半,她终于忍不住了。
“裴二公子的待客之道,本夫人算是见识过了!”
哪怕养气功夫再好,姜夫人也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地情绪不稳,话中都带上了几抹讽刺。
“哼!”
裴衍冷哼一声,“不及姜夫人背信弃义!”
“你!”
姜夫人被他这副姿态激怒,差点怒骂出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何来背信弃义之言?”
“先前我早已与裴二公子说好,那孙大夫任凭你处置!裴二公子又何必将人赶尽杀绝,让众人怀疑是我侍郎府的人要灭口?”
“二公子竟然还用出血书这般手段对待我,大肆破坏我侍郎府名声,可顾忌过我们的约定?”
她愤怒地看向裴衍。
“一派胡言!”
裴衍重重将手中茶盏落下。
被人做局之事是暗一亲自经历,岂能有假?
若不是他当时懒得亲自去处理孙大夫那人,恐怕到时候被众人看到的“凶手”便会是自己——裴国公府二公子!
到那般情况,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是杀人灭口。
如此,他口中的话其他人岂会相信?
姜侍郎府的二小姐美美隐身,倒是他和萱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笑话。
“那孙大夫究竟在不在屋里,姜夫人心知肚明,何必来我这里打机锋?”
裴衍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姜夫人的预料,她不由愣住。
裴衍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话中之意,好似孙大夫并未在屋中。
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可裴衍并未否认去找孙大夫的事,难不成他没有撒谎?
可她分明交代了孙大夫,留守在屋中等她的通知。
莫不是......
姜夫人瞳孔一缩,眼底闪过怀疑。
裴衍将她刚才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哼。
“先前只知侍郎府的人心思歹毒,如今看来,倒是演得一出贼喊捉贼的好戏!”
“若是没有那丫鬟的血书,姜夫人如今怕是还躲在屋中沾沾自喜呢。又怎会光临我这屋子?”
姜夫人看着裴衍的表情变化,似乎全是肺腑之言。
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没见到孙大夫?”
裴衍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并未回答。
姜夫人却读懂了他此刻的沉默,心脏不由往下一沉。
孙大夫居然真得逃了?
先前还信誓旦旦说着自己绝对不会更改脉案毁医道之名,如今生死面前,倒是贪生怕死,引人嗤笑。
既然如此,那......
“那跑来通知我孙大夫死讯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姜夫人突然发问。
裴衍一愣,随后又觉得姜夫人是在耍把戏,凉凉一笑。
“姜夫人若是脑中患疾,便自找大夫去吧!”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男子,哪来的丫鬟?
姜夫人听到如此羞辱之言,却是毫无反应,反而愣愣地在脑海中思索。
片刻后,她浑身如同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是他。
是孙大夫!
他看清自己背后的算计,所以故意坑害了自己一把!
此时此刻,她满心的后悔和悔恨。
明明当时她可以直接将人交给裴衍,可她当时又贪图孙大夫手上的药方药丸,所以才先去孙大夫面前演了一出迫不得已的戏!
没想到......孙大夫居然让她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
裴衍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皱眉。
他之所以答应见姜夫人,便是想找到孙大夫的真正踪迹,好快点解决萱萱假孕一事带来的影响。
可如今看姜夫人这模样,真是中看不中用!
毫无用处。
裴衍刚准备开口将姜夫人赶走,就听到对方突然开口。
“我有一计,可平息当前之事!”
裴衍抬眸,微微挑眉。
他倒要看看姜夫人准备如何解决这事。
姜夫人这才冷着脸,咬牙切齿道。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这边出了疏漏。那孙大夫贪生怕死,害怕被灭口,不仅私自逃跑,更是设计你我。既如此,那便......断了他的后路!”
她将自己的猜测倾盘托出。
听完一切的裴衍皱眉,看向姜夫人的眼底清楚地略过一抹厌恶。
真是愚不可及!
居然被一个府中大夫耍得团团转!
若不是今日之事确实让他们两败俱伤,他根本不会相信。
好在暗一当时戴着面具,如今就是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姜夫人。”
裴衍语气警告,冷眸狠戾地盯着姜夫人,“此事若再有错漏,我便不会留情!”
姜夫人表情也不太好,但事态紧急,且自己这边没理,她只好忍下不舒服,开口道。
“如今香寂寺盯着我的人不少,这一趟,便要劳烦二公子了!”
裴衍点点头,没说拒绝的话。
实在是因为他不信任姜夫人。
此事若再拖下去,说不得他就得多挨几鞭子了!
裴衍的行动很迅速。
在姜夫人离去后,便吩咐了暗卫朝着山下而去。
——
次日一早。
姜月舒刚醒来就听到了外面乱糟糟的动静。
“外面怎么了?”
见白芷端着热水上前,她不由出声。
“主子,侍郎府孙大夫的事有进展了。”
姜月舒:“???”
昨日傍晚,香寂寺派去报官的僧人就回来了。
因慈济大师特意要求,加上香寂寺内官家女眷不少,在部分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大理寺的人来了。
昨晚上便将姜侍郎府上的人喊过去查案。
包括孙大夫居所情况也检查了一遍。
姜夫人和裴衍并未进入那间屋子看过,不知道情况,所以并不知道屋里残留着的黑色痕迹。
倒是孙明秀想了想,将府中府医的检查记录交给了大理寺卿。
截止到昨晚睡觉之前,案件暂时还无进展。
如今便有进展了?
见主子疑惑,白芷细细解释。
“主子,今早上香寂寺来了两位药童,说是有事要找主子。僧人们一询问才得知那两个药童是姜侍郎府中的人,除此之外,还是孙大夫的药童,算是孙大夫半个弟子那样的人。”
“那僧人便领着药童去找了姜夫人,说是他们收到了孙大夫的书信,觉得不妙,就急哄哄来找姜夫人。”
她也不过是早起出去时,偶尔听了这么一嘴。
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用膳吧。”
姜月舒匆匆洗漱完,用完早膳便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如今香寂寺里的大多数香客都不愿意离去。
他们一边战战兢兢等结果,一边勤勤恳恳去祈福放花灯。
对于姜侍郎府和国公府的人和事都特别关注了些,尤其是在知道姜侍郎府今早来了两个小药童的事。
更是热衷于吃瓜。
姜月舒刚走出去,便能听到不远处的香客们,三三四四围在一块,讨论着此事。
“……你们知道了吗?那孙大夫根本没出事,是自己逃跑了!”
“啊?那日咱们不是明明看到有人在他屋子里出现吗?那人还拿着药瓶和匕首呢!”
“对啊!那人见了人就心虚地跑掉,没做坏事谁信啊?”
“真的,不骗你们!今早上侍郎府有两小药童找来了,就是跟着孙大夫学习的,说是今早醒来突然看到了孙大夫留的离别信,上面说他做了错事,因为心爱之人所以故意给那裴二夫人做了误诊,他现在后悔不已,良心上倍受谴责,所以就跑路了。临走前,想着那两小药童,便留下了那封信,还有裴二夫人真实的脉案!”
“心爱之人?”
有人愣了下,“这个心爱之人不会是……指那个丫鬟香叶吧?”
“对的对的!我当时偷偷跑去姜夫人住处外的草丛里钻着,听完了全程的!”
“那这人倒还真奇怪啊!他既然做好决定要假死脱身,又为何要给药童留信呢?这不怕人发现吗?”
“那不知道。许是心中太过煎熬,再加上已经计划好了要逃走,想要宣泄,就把这事全都告诉了药童。他可能想着大家感情深厚,药童不会说出来吧?”
“反正今早上我看那俩药童是哭得稀里哗啦的,求着让姜夫人他们找到人了,放过孙大夫一命。估计也是受不了内心煎熬……”
“哎,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有大理寺的人在,他们自然会查清楚前因后果的!我倒是觉得那孙大夫真是……老牛吃嫩草!那丫鬟我记得年龄并不大,可那孙大夫,可是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还真是啊!那先前那香叶撕碎的那盏花灯上,岂不是就是他们两个的名字?呼……这两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恶,怪不得互相喜欢呢!”
“我看八成就是这样。我刚才从那边过来,听那两个药童的话,那孙大夫在府中的住所早就搬空了,就连之前收到的赏赐也没了。这不就是跑路吗?”
“呀呀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昨天还为他说话呢,早知是个这么玩意,还搭理做甚?”
“……”
听着这些话,姜月舒不由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一名护卫。
此时他双脸绷得泛红,身躯颤抖,手指死死握在一起,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
这人便是伪装过后的孙大夫。
不用想,按照姜夫人如今往孙大夫身上扣的屎盆子,想来很快便会出现孙大夫的通缉令。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选择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顺便再好好让孙大夫看了看自己救命恩人和亲亲弟子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