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好春香,姜月舒开始看账本。
去香寂寺上香一事她倒是不担忧。
如今宁萱萱急着找人“流产”,这会儿自顾不暇,若是她送上机会,她定然愿意过去。
还得挑选裴衍的休沐日。
那便是后天。
看完账本,姜月舒挥退众人后,便开始忙着制作迷药。
那迷药既然对蛊虫有异,或许有用。
也或许有缓解蛊毒之法。
若是安姨娘那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她便准备在姜侍郎府试上一试,看看究竟有没有其他人也中了蛊。
——
“主子,奴婢打听到了,香寂寺是上京有名的姻缘圣庙,许多官家小姐夫人便爱去那里上香求姻缘,不过也有人去那里祈福点灯、求子拜佛的。”
“听说这月月底还有庙会,一般未婚男女会在望河河畔放花灯求姻缘,或是祈福点天灯……”
黄芪在府中不便露面。
姜月舒便特意安排她处理府外之事。
“求姻缘吗?”
姜月舒半眯起眸子,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看来,这香寂寺我得亲自去一趟了。”
她倒要看看,姜月瑶究竟在搞什么鬼?
——
次日一早。
德善堂一众人刚用完早膳。
姜月舒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看老祖宗神色不错,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祖母,孙媳有个不情之请。”
“哦,是什么?”
老祖宗有些稀奇地看着她。
大孙媳一向是个话少的,为人妥帖又细心,居然会有不情之请?
“祖母。”
姜月舒适时地拿着帕子点了点眼角,露出微红的眼眶,“孙媳昨晚……梦到裴郎了,想起香寂寺香火旺盛,便想着这些日子为他点上几盏长明灯,好为他积累福德,祈求赐福……”
老祖宗见她这模样,也被勾起了伤心之情,她安慰地拍了拍姜月舒的肩膀。
“好,月瑶,你有心了,祖母陪你一起去。”
姜月舒闻言连忙摇头,“祖母,香寂寺路途遥远,怕是要奔波不已,您还是在府里休养着,想来裴郎要是还在,也不愿累着祖母。若是祖母真想如此,便在府中的佛堂也可。”
国公府的佛堂里一直都点着长明灯。
但到底跟受众人供奉的香火寺庙不同。
老祖宗年纪大了,确实不便来回折腾。
安嬷嬷一直听着祖孙俩的交流,她也担忧老祖宗的身体,连忙跟着劝说。
“是啊,老祖宗,您就听大少夫人的吧!咱就在府里的佛堂,香寂寺路途遥远,路上还要安排人保护……”
经过两人的一通劝,老祖宗才打消了跟着同去香寂寺的想法。
不过,姜月舒一人过去。
她还是不放心。
想到府中怀着孕的宁萱萱,便道,“月瑶,宁氏如今怀着孩子,倒是可以去庙里上香祈福,保佑腹中胎儿康健,不如让她和你一起去?”
原本只是提议,可老祖宗越想越觉得可行。
宁萱萱现在胎儿还小,尚且能去寺庙上香,若是再等往后身子重了,就更不好去上香了。
“祖母提议甚好。不过……”姜月舒面露难色,似是难以开口。
“不过什么?你说吧,祖母听着。”
老祖宗胃口被吊起来了,不由有些着急。
姜月舒这才坦言,“那日百花园外母亲和弟妹起了冲突之事,祖母可知道?”
老祖宗闻言,脸色瞬间淡淡。
“知道。”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比不得在她跟前老老实实学习的大儿媳和嫡孙女。
“弟妹如今怀着孕,性子颇有些不受控制,外面路上又人多,怕是得等二弟休沐,两人一起去香寂寺上香才更好。况且二弟武功高强,有他在,他也能更放心些。”
姜月舒这般说着,但话里的意思老祖宗都懂。
宁萱萱就是个刺头,连她婆母都敢冲撞,若真是和月瑶一起去了香寂寺,怕是谁也管不到她了?
除非夫妻俩一起去,宁萱萱才会安生些。
除此之外,裴衍自从为了宁萱萱和裴夫人夺掌家之权后,与府中便有些离心。
让宁萱萱和月瑶一起去,夫妻俩怕是会心生疑窦,宁萱萱随意一闹腾,对方都会觉得府中人照顾不好人。
“这倒是,那就委屈你一人去上香了。”
姜月舒笑着摇头,“祖母说笑了,这算什么委屈。若是真能为夫君积累福德,孙媳做什么都愿意。”
“好孩子。”
老祖宗越发喜欢这个大孙媳了,慈爱地笑看着人,抓着人的手不松开。
姜月舒笑了笑,又不经意间提醒对方,“祖母,既然要为府中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是否要和父亲说一声?这样,二弟那边也不会排斥。”
老祖宗想了想,点头。
“嗯,我今晚便和你父亲说一声,让他和裴衍说,到时候休沐日就可去。你要是想晚一天,和他们同行也可。”
姜月舒可不愿意和两人同行,连忙婉拒。
“明日孙媳无事,便先去香寂寺看看。”
——
第二日,姜月舒将周嬷嬷留在琼月阁内,自己则戴了帷帽,坐上马车去往香寂寺。
途经侍郎府时,她还让春香去打探了姜月瑶母女俩的行踪。
两人果然已经离府,去了香寂寺。
“走吧。”
姜月舒带上黄芪和春香,在咕噜咕噜的马车车辙转动声中,到了香寂寺。
下了马车,她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叮嘱春香先去找一找姜府马车。
在确认姜府马车确实在此停靠,她才招了招手,戴上帷帽,进了香寂寺。
刚一进门,就有小沙弥引着人去了大堂。
拜佛上香。
捐香火钱。
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小沙弥,“小师父,妾身想为亡夫点上几盏长明灯,不知该如何?”
这对寺庙来说都是常见流程,因此小沙弥双掌合十,将人往外引。
“夫人请跟小僧来,寺中点长明灯一般都是由慈济大师经手……”
“多谢。”
今日寺中人并不是太多。
她刚才从大门到大堂的一路上,并未见到熟悉的人,估计是去了别的地方。
想到这,她看了前面的小沙弥一眼。
“小师父,妾身先前和母亲约好了,今日要在寺里见面,她们是姜侍郎府上的人,先妾身早来一步,不知小师父可曾见过她们?”
“姜侍郎府?”
小沙弥目露思索之色,似乎有些印象。
“夫人,他们在大堂上过香后,便说要在寺庙里转转,小僧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不过,当时离开时,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姜月舒看着前面西边的拐角,“那里可有什么?”
小沙弥解释,“那边是往望河河畔去的。若是夫人急着找人,不如等会儿小僧帮忙找找?”
“不用了。”姜月舒摇摇头,“小师父事多,妾身怎可多麻烦?小师父不如告诉妾身,这庙里哪里去得,到时妾身一一找过去便可。”
小沙弥听着这话,心中暗道。
这国公府大少夫人的确是个好性情!
一时间,对她的观感都好上几分。
于是,他详细地和姜月舒介绍了一通香寂寺的会客范围。
一路走来,姜月舒倒是对香寂寺了解了个四五成。
就在一伙人渐行渐远之时,西边拐角上出现了两个人。
一人面容清冷却不失俊秀,正是香寂寺的慈惠大师。
此刻,他正眯着眸打量着姜月舒的背影。
她的身上有牵引蛊的气息。
“去打听打听,那人是谁,来干什么?”
吩咐给弟子后,他脚步一拐,朝着禅房走去。
而在他离开不久。
感觉到后背强烈视线的姜月舒也回过头来。
她看着那僧人背影,有些奇怪。
“那位师父是谁啊?”
小沙弥回头,看了一眼。
“是小僧的师叔,慈惠大师,也是慈济大师最小的师弟。”
姜月舒盯着那人走动的背影,眼神莫名。
慈济大师最小的师弟?
刚才从小沙弥的言辞之中,她已经知道,慈济大师如今已过知命之岁,想来行走步伐都能带出些痕迹来。
可她看这慈惠大师,走动间的身姿挺拔,步伐矫健有力又轻快……
看着好似年岁不高,且身怀武艺。
莫不是佛法上极有悟性?
——
禅房内,茶香悠远。
慈惠大师半阖着眸,手中佛珠慢慢转动。
“师父。”
门外伺候的小沙弥必安推门进来,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明。
“那位戴帷帽的夫人是裴国公府裴大公子的妻子,今日来是为她亡夫点长明灯祈福的。”
裴国公府?
慈惠大师转动佛珠的手一顿。
莫非姜月瑶今日就将裴衍夫妇二人带来了?
“今日姜施主可来过?”
必安摇头,“未曾。”
“知道了,下去吧。”
蒲团之上的人仍紧闭着双眼,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手上的佛珠却没下去一颗。
良久,内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光影晦暗,让人看不清面容。
“主子。”
“等人点完长明灯,将人引到望河河畔那边,务必要让姜月瑶看到。”
黑影恭敬一礼。
“是。上京城内那边有了消息,姜府的人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他们还不知道同心蛊的下落。”
慈惠大师沉默片刻,嘴角溢出几声嗤笑。
“这姜侍郎府倒是贪心!”
拿了牵引蛊,如今还想染指同心蛊?
不仅不泄露同心蛊的丝毫消息,而且还每日来香寂寺上香拜佛,为得是什么显而易见,这副贪婪的嘴脸真让人厌恶。
察觉到主子情绪,黑影微抬起头。
“主子,可要我将消息散播出去?”
慈惠大师摆手,“不必了。”
“她如此上心,想必是对同心蛊势在必得,估计庙会那天,她便会主动透露出消息。你这几日,找机会引着官宦人家听一听墙角,这事务必要从她口中泄露出来……”
“还有人选,这几日要好好挑选。”
这副同心蛊,是他下的饵。
自然要给足上京贵女们准备的时间了。
“是。”
很快,窗柩微动。
屋里只余诵经声响起。
——
长明灯点上。
姜月舒刚推开禅房,琢磨着去望河河畔走一圈,寻找姜月瑶母女。
下一秒,眼前一花。
青天白日下,穿着一身夜行衣的黑影堂而皇之地飞掠而来,顺走了春香腰间的荷包。
“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起来。
那人不逃反进,长臂一伸,姜月舒腰间的荷包也跟着没了。
主仆几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大胆贼人!”
女子的荷包中除了银票之外,还会存放着一些帕子之类的私人用品,若是这般流落出去,帕子到了别有用心的人手中。
怕是对主子名声不利。
黄芪转瞬间想到了许多,她悍然无畏地朝着那黑衣人冲去,准备借着蛮力将荷包抢夺回来。
春夏吓得腿抖,自然慢了一拍。
但想到她身上解不开的毒,她也咬咬牙,哆嗦着身子跟在黄芪身后,去追黑衣人。
姜月舒看着那人的身形极快,且身上不知是否藏有凶器,刚准备让两个丫鬟停住。
后面推门出来的小沙弥必慧听到动静,立马上前安抚。
“夫人,小僧现在找人去追!”
说着,他开始四处呼喊师兄弟。
“黄芪,停下!”
想到刚才遇到的慈惠大师习过武的身形,她才略放下心来,连忙将跑在最前面的黄芪喊住。
在性命面前,帕子之类的东西倒是好解决。
黄芪有些不甘,但听到命令还是连忙跑回来 ,“主子?”
不用提醒,春香也跟着凑过来。
姜月舒看了一眼周围几个禅房跑出来的和尚,“那人身上不知有没有凶器,你们孤身追过去太过危险,且等一等!我们一会儿跟在后面。”
慈惠大师那般模样,说明这香寂寺应该有武僧,让他们去追显然更为合适。
几人这边“磨磨蹭蹭”,倒是让前面那狂奔不已的黑衣人愣了神。
他们要是不追过来,他还怎么将人引过去?
为了拖延时间,他只能放慢脚步,回头挑衅意味极足地看了主仆几人一眼,将偷来的荷包在指尖晃动几下,随后便慢悠悠朝前走去。
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若不是那一身夜行衣和包得极严实的面容,恐怕会让人误会是朋友间的逗弄打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