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突然来搜查贼人,那人怎么会提前知道?”
“又反手将药粉收走,唯独留下了寒食散?”
“而今日,她又是如何把那药粉重新放回来的?”
这话,明摆着是怀疑里面有内鬼。
可提前知道要搜查院子的人,正是裴夫人下令的,是怡和苑自家人。
而今日,把控着整个听雨轩,有机会将药粉放进去,陷害宁萱萱的人,也是出自怡和苑。
宁萱萱只剩没有明说了。
怡和苑有内鬼。
却是那内鬼故意陷害宁萱萱。
但转念再想,怡和苑的人都受命于裴夫人,这内鬼究竟是内鬼,还是裴夫人指使?
就连昨晚抓贼之时,全程也是怡和苑的人发现的。
谁又敢说,这里面不是有心人自导自演吗?
几乎是瞬间,听雨轩外的人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
惯常宅斗手段的裴夫人第一时间听出了宁萱萱话里的意思,她瞬间恼怒不已。
这贱人今日没败露就算了,现在居然妄想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宁氏,原先母亲只以为你长于乡野,见识短浅。如今看来,倒是母亲小瞧你了。”
裴夫人阴沉地盯着宁萱萱,只问她,“这毒药……你可能解?”
宁萱萱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裴夫人步步紧逼,一双凤目紧紧盯着。
“为何不说话?你医术好,解不解的也不知道吗?”
“我、我……”
宁萱萱忍不住被裴夫人这气势所逼,后退两步,才支支吾吾道,“儿媳现在还不知,需得好好研究一番,应该能解。”
“好,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便解吧!”
裴夫人一个眼神,刘嬷嬷会意地将先前的药粉托盘放到了宁萱萱面前,显然是让她立马解毒。
宁萱萱心慌意乱地站在原地。
一时搞不懂裴夫人究竟在搞什么。
她究竟能不能解毒?
若是能解,听雨轩的丫鬟们没了毒药控制,会不会改口乱说?
她不敢赌!
可……若是不能解毒,蒋若辰是否能解?
若是他能解毒,丫鬟们照样不受控制,且自己的医术也被对方比下去了。
她该怎么办?
宁萱萱攥着拳头,面上犹豫不决。
看得裴衍心疼不已。
他不赞同地看向裴夫人,“母亲这是干嘛?萱萱现在身子弱,怀了孕,还中了毒,怎可再接触这毒药?”
先前不知道就算了,可现在怀着孩子还要制毒,这不是故意想让人流产吗?
宁萱萱眼睛一亮,忽然心生一计。
她眉头蹙起,状似难受般抚着额头,又开始干呕起来。
“呕~呕~”
就算这般虚弱,她还是楚楚可怜向裴夫人告罪,“母亲莫要怪罪,实在是儿媳身子不适,一靠近这毒药,就难受心慌……”
裴衍立马让青松将木托盘端走了。
“没事,你莫要再接触了。”
裴夫人冷笑,“宁氏,你这身子倒是怪哉。今日这孕妇反应倒是极重,往常接触药粉,进出药房时,居然没有难受心慌,也是奇怪。”
宁萱萱低眉顺眼,“是大哥丧事之故,儿媳这几日都没接触药房,不成想今日碰到药粉反应这般大。”
“好。”
裴夫人伸手,刘嬷嬷立马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听雨轩的一众丫鬟。
她随意碰了一个丫鬟,“抬头。”
紫菱瑟瑟发抖地抬起头,便见夫人冷眉冷眼,“你不知自己中了毒?”
紫菱慌慌张张摇头。
裴夫人看她一眼,又看向下一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丫鬟们不知所措,谁都不敢乱说话呀,只敢摇头。
问了大概一圈,裴夫人才停下脚步,走到了木托盘所在地方,看着听雨轩的众人开口。
“你们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想来这毒药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感觉,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亲眼看一看!”
“刘嬷嬷!”
刘嬷嬷会意,立马随手抓了一个丫鬟,往她嘴里塞药粉。
那丫鬟冷不防看到这一幕,吓得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瑟缩着闭紧嘴巴。
看起来异常抗拒。
“母亲且慢!”
宁萱萱眼皮一跳,连忙阻止,“母亲,他们都是我听雨轩的人,既已中毒,本身就是我这主子之故,母亲怎可罔顾人命?”
若是这般逼迫,难保他们不会背叛。
见刘嬷嬷动作顿住,宁萱萱看到了希望 连忙拉着裴衍求情。
“阿衍,他们都是我院中的丫鬟,平日里照顾我费心费力,我实在不忍看到他们在我面前丧命……”
她哭哭啼啼,煞是我见犹怜。
裴衍不忍见她难过,刚想说话,就见裴夫人示意刘嬷嬷。
刘嬷嬷面色不变,对着安嬷嬷和国公爷的小厮低语几句。
两人连忙回禀主子。
老祖宗和国公爷听了之后神色不变,看了一眼裴衍夫妻,才淡然开口。
“听雨轩的丫鬟擅闯主子药房,便是以下犯上,得此罪责,并不无辜!”
众人一听,顿时反应过来。
对啊,若是按照宁萱萱所言,听雨轩丫鬟身上的毒都是在药堂沾染上的,那不是所有人都进去过药房?
可涉及到药物流通,药房本就不许人随便进去。
除了药房主子外,便是她允许踏入药房的人。
可这院中,扫洒、花房、恭房处的丫鬟仆从都在,竟是无一人幸免于患。
总不能宁萱萱开了药房,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自由出入?
这事即便宁萱萱允许,府里其他主子都不允许,毕竟药房里随便什么药物混合,或许就是一味毒药。
谁敢同意呢?
“这……”
宁萱萱傻眼了,她吞了吞口水,开始绞尽脑汁地编织理由,“父亲,药房特殊,所以听雨轩一向是轮班制,免得有人私藏药品。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都中了毒……”
但这会儿裴国公和老祖宗根本没搭理她。
因为刚才刘嬷嬷已经传信。
她手上的药粉并不是真正的毒药,而是拿山药粉伪装的,吃是吃不死人的。
但是可以吓死人。
没主子阻止,刘嬷嬷立马开始往那小丫鬟嘴中疯狂塞药粉。
小丫鬟拼命躲闪着,可还是有药粉进了嘴中。
那一瞬间,习惯性的痛楚一瞬间上来,她哀嚎着,尖叫着,瘫倒在地。
脸上早已流满泪水。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心肝肠胃全都在痛。
“啊啊啊啊啊啊!”
“放过我!”
“放过我!我招,我都招!”
“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
尖利凄惨的女声接连响起,让周围一旁没被“招待”的丫鬟小厮们都条件反射般,躺在地上翻滚。
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折磨之中。
就连宁萱萱身旁的紫竹都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作为宁萱萱身边比较受宠的大丫鬟,她的待遇无疑要比其他人好些,止痛丸和短期解药都有。
那些痛不欲生的记忆似乎早就遗忘,可看到听雨轩内一大片狰狞恐怖的面容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段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啊!”
好疼!
手掌被利爪刺破,传来阵阵刺痛,紫竹下意识挣脱开来。
直到看到宁萱萱那满是威胁意味的眼神,紫竹才反应过来。
自己并不是那一群饱经折磨的一员。
手掌上还残留着刺痛,她低头看到那一抹抹血色痕迹,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感觉到痛。
是宁萱萱控制不住力度,对着她的手掌下意识又掐又抓。
余光注意到国公府几位主子探究的眼神,她心慌意乱地解释。
“抱歉,奴婢看着自己的好姐妹那般模样,心疼不已,一时叫出了声......”
可众人怀疑的眼神,并没有因为这蹩脚的解释而消散。
众目睽睽之下,刘嬷嬷只是给其中一个丫鬟灌了山药粉,竟然引得剩下的丫鬟全都举止异常。
这要是没有什么,他们怕不是瞎子?
显然,刚才丫鬟们的证词全是假的。
若是中毒不自知,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根本不会被吓成那样。
宁萱萱心脏“砰砰砰”狂跳,却还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
看着那一群在地上打滚的人,她心头暗恨,眼底闪过阵阵冷意。
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逼到这种地步,所以她早就忘了这些丫鬟仆从们的家庭情况了。
拖家带口的人或许可能闭嘴,可那些孤寡一人的呢?
不行,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幸福。
想到这,她斜睨了一眼旁边的紫竹,又看向不远处的紫菱,心中犹豫。
可惜紫菱不在自己身边。
因此,她状若无意地碰了碰紫竹。
紫竹抬眸,就看到了主子唇瓣微动。
“认罪!”
她整个人呆住,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放弃。
但宁萱萱丝毫不担心。
因为她会想明白的。
果然,随着那边丫鬟仆人们反应剧烈,有人已经忍不住去撞柱子时,紫竹突然开了口。
她猛地朝裴衍扑过去,声音缠绵。
“裴郎!”
裴衍吓了一跳,抬脚踹了过去。
因着她是宁萱萱身边的大丫鬟而有所收敛,但人也被踹到了柱子上,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这一动静,瞬间让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就连刚才那些痛不欲生的听雨轩丫鬟仆从们都呆住了。
宁萱萱惊恐地后退一步,扑到了裴衍怀中。
她看着紫竹,满是不解。
“紫竹,你这是怎么——”
“怎么了?宁萱萱,你可知,我真是恨死了你!”
紫竹一边吐血,一边怨恨地看着宁萱萱。
“我爱慕裴郎许久,可你......偏要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可笑......你凭什么能独占裴郎一人?”
怨恨是真,话语也是。
紫竹见过裴衍对待宁萱萱的甜蜜,早就无知无觉地沦陷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毒?”
宁萱萱心里觉得紫竹死之前脑子算是灵光一回,连忙趁机引导。
“对!没错!毒是我下的!”
紫竹又吐出血来,“你们都该死!你抢了我的裴郎!其他人还舔你的臭脚,日日吹捧你们两人多么般配,每次我听到,都恨不得杀了你们!”
“怎么可能?”
宁萱萱难以置信,身子一颤,似是受了很大打击。
裴衍连忙扶稳了人,满脸嫌恶地看向紫竹,“你这贱婢,心肠竟如此歹毒!”
裴夫人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宁萱萱还能找到替罪羊,忍不住打断。
“你说你怨恨宁萱萱和听雨轩的其他丫鬟仆从,可你不是也中毒了吗?”
紫竹哼笑一声,“不然怎么骗过你们?宁萱萱那个蠢货,我日后随便敷衍几句,她必然会替我解毒。”
裴夫人眯起眼眸,眼底怀疑不减。
“哦......你既冲着毒死宁萱萱而去,居然还以为她会给你解毒?她死了,怎么解毒?”
紫竹不屑,“要不是你这个老婆子执意要请平安脉,我早就让宁萱萱给我解毒了!都怪你,不然......我也不会发现宁萱萱月信没来,我特意混了其他的药喂给了宁萱萱!除了我,谁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你们......”
她最后蔑视地看了一眼宁萱萱,露出笑容,“就等死吧!”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紫竹用力撞向柱子。
鲜血喷溅,她整个人都倒下了。
这次才真是死无对证!
但紫竹在死之前,明显把所有的罪都认了。
众人哪怕再怀疑,也无法对宁萱萱做什么了。
国公府投毒事件至此结束。
——
国公爷看着闹哄哄的听雨轩,心下不满。
“既然此事已经有了定论,以后国公府除了府医外,任何人不可私设药房,府内一应药品需要严格管理。宁氏既然有孕,问诊之事就暂且搁置!”
说是搁置,其实不可设药房,不能领药品,就相当于断了宁萱萱看诊的可能。
除非她看诊,只开单子。
但宁萱萱显然不愿意,她心里想着暂且蛰伏一阵,等日后再想法子重新问诊。
“至于夫人……”
国公爷沉吟片刻,有些犹豫。
国公府中馈一向由裴夫人管着,虽说各个院子里出事论不上裴夫人的错,但她身为府中主母,理应保证整个府邸的各项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