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姜月舒眼睫微颤，嘴角莫名勾起一抹浅笑。
老祖宗想着昨晚的惊险之事，直接应允，“不错，你有心了。这事你到时候直接安排府医去看就行。”
“是，母亲。”
裴夫人见目的达到，嘴角也带上一抹笑。
她带回来的这名大夫可不是普通大夫，而是宫里御医所扮，是她专门请来给自己和裴衍诊脉的。
从德善堂离开后，裴夫人就紧锣密鼓地忙活起来。
鉴于对宁萱萱的某些怀疑，她安排第一个进行诊脉的院子就是自己的院子，怡和苑。
主仆身份有别，诊脉自然也有分别。
除去自己和几个心腹由宫中御医诊治外，其他奴仆丫鬟们则由府医和医馆大夫诊治。
“蒋太医，我可是有什么问题？”
裴夫人看着面前的旧时好友，丝毫没有遮掩心中担忧，尤其在看到他脸色逐渐严肃时，心里更觉得不妙。
蒋御医沉思片刻，才松了手，“阿棠，我刚才探脉，你体内确实藏着一股不知名毒素。可惜……我闻所未闻。”
裴夫人面色顿变，“什么？”
她不是没找其他大夫御医看过，但大多数都说不出一二三来。
唯独自己这位好友，太医院中数一数二的医术高超，竟然有了不一样的说辞。
可他的医术算是宫中翘楚了，居然还闻所未闻？
宁萱萱的医术有那么高吗？
“可否能治？”
蒋御医微微顿住，看她着急忙慌的模样，连忙安慰，“阿棠莫急，你体内虽有毒素，但毒性甚浅，大体不影响生活，不过是容易嗜睡些。”
但长此以往，会慢慢磋磨掉主人的心性，致人精神萎靡不振。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生怕吓着裴夫人。
“那就好。”
裴夫人抚了抚胸口，泪眼连连地看向蒋若辰，“麻烦蒋大哥早日研究出解药来。”
蒋若辰心头忧虑，不由担忧她在国公府的处境，“这毒……你可有思绪？”
裴夫人点点头，“算是有些。”
她将自己和宁萱萱之间的恩怨美化了一番后，说了出来。
“我怀疑是她，但这嗜睡之症不仅没查出原因，也没找到宁萱萱下毒的证据。”
蒋若辰皱起眉头，“如此说来，恐怕我需要亲自去检查一番听雨轩。阿棠，你体内的毒……需要找到毒药，才好研制解药。”
裴夫人心头一个“咯噔”，对宁萱萱的恨意瞬间达到顶峰。
“好，我会尽量安排。”
想着自己院中都是自己人，宁萱萱要想给她下毒，必然要借她人之手。
她索性将刘嬷嬷几个心腹喊来，情真意切地看向蒋若辰。
“蒋大哥，那就劳烦你帮我给他们也诊脉，其他人，我都放心不过。”
两人总角之交，少年时情愫暗生，若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说不得是眷侣一对。
蒋若辰自然没有推辞。
“待诊脉结束，我在院子里看看。”
趁着刘嬷嬷等人把脉间隙，裴夫人才走出外间，里面正是府医们给怡和苑的丫鬟诊脉的情况。
她目光在怡和苑的丫鬟仆从身上依次挪开，心里思索着对方的身份。
这里面除了自己娘家的陪嫁外，还有许多是在国公府里亲自扶持起来的亲信，她自认待他们不薄，究竟是谁要害她。
突然间，她目光顿住。
因着府医数量有限，所以丫鬟仆从们分成四个队伍，各自排在一处。
最边上的队伍中，一个瘦巴巴的丫鬟眼看着快轮到自己，她突然捂着肚子，脸上惊慌无措地冲到了监督这里的抱琴面前。
“抱琴姐姐，我肚子突然好疼，能不能让我先去恭房，然后再来诊脉……”
她弓着身子，一只手还捂着肚子。
抱琴皱眉，看了眼院子里还未诊脉的丫鬟仆从，有些不满。
“你肚子疼，不如先让府医诊脉，然后再去恭房。”
夫人特意交代了，让院子里的人不要随意泄露消息出去，她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可是……”
小丫鬟捂着肚子，面露难色，本就弯着的腰再度弯了下去，“我实在憋不住了……”
她微蹲着身子，一副立马就要拉出来的模样。
抱琴隐隐觉得一股屁味窜了上来，想着夫人闻到这味许会不满，便点了点一旁已经诊过脉的丫鬟。
“小花，你跟着小草去恭房，看着她！”
小草看到来人，顿时面露喜色。
她先前被听雨轩的人下毒，每到夜晚便腹痛无比，然后就接到了二少夫人的任务，在夫人的水中下药。
计划行使得好好的，可偏偏夫人今天请了府医看诊。
她不确定府医能不能看出自己身上的毒，但有点却很清楚，一旦自己身上的奇毒被查出，便会暴露自己毒害夫人的事实。
她不敢赌，所以绝对不能被查出来。
小花姐对她一向好，到时候她随便找个借口，再去联系听雨轩的紫竹姐姐，或者躲开这次诊脉，想来是没问题的。
“是，抱琴姐姐。”
小花看了小草一眼，两人立马朝外走去。
裴夫人看着这一幕，隐隐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喊住两人。
“等等！”
众人闻言，顿时愣住，齐刷刷看向小花小草。
小花听到夫人的吩咐后，立马回头。
小草却慢了一拍，她心慌意乱、惴惴不安地回了头，却陡然对上了夫人犀利的眼神。
她心脏一颤，慌忙低下头。
但裴夫人已经起了疑心。
小草原本的行为就有些可疑，这会儿在听到自己吩咐时下意识的反应也与小花截然不同，裴夫人更加怀疑。
“既然肚子疼，那不如在院中解决。”
“来人，赐恭桶！”
整个怡和苑，只有裴夫人这个一院之主有夜间方便的恭桶，其他丫鬟仆从则需要去院子外的恭房。
裴夫人的行为，在平常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恩赐。
可这个节骨点上，她这般吩咐，明显代表小草有问题。
小草心慌意乱，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也说不出。
抱琴那边已经开始安排人去收拾恭桶了。
直到被丫鬟们拖拽着朝房间里去时，小草才回过神来，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但又想起裴夫人找了许多大夫都没查出自己身上的毒后，她心下安定，安慰自己。
二少夫人的毒术那般厉害，连夫人都查不到原因，那就说明二少夫人的医术在那些府医之上。
她身上的毒也出自二少夫人。
没事的，他们肯定查不出来。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被带到了恭桶旁。
因着害怕、心虚、惊慌，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刺激之下，她有了尿意。
如此才躲过了旁边两个丫鬟的盯梢。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她又被带着出去，等待府医诊脉。
裴夫人一直在院落里待着，轮到小草诊脉时，她甚至还吩咐人搬了把太师椅在旁边坐下。
可把小草吓了个够呛。
但一想到她主动揭露这事后要遭受的惩罚后，她不断地掐着大腿肉，硬是忍住了恐惧。
毕竟被夫人打死，还是被二少夫人毒死，无论是哪一个，结果都是死。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赌一把。
看着府医的手落在帕子上，整个院子里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瞧着这一幕。
都想看看小草究竟有没有问题。
小草亦是大气不敢喘。
直到府医松开手，面色如常道。
“无甚大碍。”
小草松了口气，强忍着心头的兴奋。
裴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下怀疑，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小草，又看了看府医。
府医是她的人，断不会说谎。
可小草的表现分明有异。
“你们几个，也来诊脉。”
裴夫人不放心地喊住旁边结束诊脉任务的三个府医。
小草的心跳又开始“砰砰砰”狂跳。
夫人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等三人轮流诊完，都得到了“无甚大碍”的结论。
小草这次彻底放松了。
他们诊断不出来，二少夫人毒术果然高明。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身中奇毒高兴。
但高兴过后，便是怨恨。
“行了，都在院子里等着。”
裴夫人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便进了里间，有些迫切地看向几个心腹。
“怎么样？”
蒋若辰一一检查完几人，才收了手。
“她们都没什么问题。”
听得这话，裴夫人又是一顿暗恨。
她索性将刚才在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蒋若辰闻言，摸了摸胡须。
“我得亲自诊脉才能确定！”
裴夫人原本就打的这个主意，毕竟在场的大夫当众，蒋若辰的医术毋庸置疑。
只不过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太多，要让他一个人负责所有，还是些身份低等的仆从，她怕对方不愿意，所以才故意将问题推到了蒋若辰身上。
“那好，我让他们排好队等着。”
——
怡和苑内。
小草好不容易躲过一劫，正心情极好地和好姐妹们说着话。
突然听到里间传来动静。
裴夫人引着丫鬟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大夫。
“大家不要着急，这是最后一轮检查。”
“砰砰砰！！！”
小草猛地瞪大眼睛，心跳再次加速。
但想着刚才几位府医都没查出问题，她又放松下来，随着人流排队诊脉。
裴夫人冷眼瞧着她的表情，将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这个小草，无论查没查出来，都留不得了。
“刘嬷嬷，你现在安排人去把各个院落里的人都控制起来，暂时不让出去，尤其是听雨轩和二公子那！”
“是，夫人。”
刚才裴夫人诊脉时，刘嬷嬷就在身旁。
她可心疼极了。
心里也跟着厌恶起了宁萱萱。
听得这话，立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听雨轩而去。
——
“去，把听雨轩里的人都集合起来！”
宁萱萱的另一个大丫鬟紫菱正在打扫房间，突然听到院落外有人。
她连忙跑出去，在看到刘嬷嬷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刘嬷嬷，这是做甚？”
“奉老祖宗命令，现在听雨轩内的所有人都在院子里集合！”
刘嬷嬷直接拿出了老祖宗的身份，免得被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等了会儿，没看到宁萱萱的人影，她才问。
“二少夫人呢？”
“二少夫人今日外出了。”
刘嬷嬷心里冷笑，只觉时机正好，便吩咐紫菱。
“既如此，那你便把丫鬟们都集合在院子里，待会再点下名单，看看院子里缺了谁。”
紫菱不解，“嬷嬷这是要干什么？”
刘嬷嬷见她不动，示意身旁人去干活。
“老祖宗吩咐，你难不成要去问老祖宗做甚？等人集合之后，自有分晓。”
留好人看守，刘嬷嬷又去了二公子的院落。
不过不同于在听雨轩的态度强硬和跋扈，她面对其他主子时，态度更加温和了。
至于琼月阁？
刘嬷嬷去都没去，只点了抱琴去吩咐。
——
琼月阁。
“大少夫人，奴婢奉夫人令前来通知。请大少夫人将琼月阁的所有丫鬟都集合在院落中，到时候府里自有安排。”
抱琴恭敬行礼，说明来意。
姜月舒点头，扫了一眼院落里的人，轻声细语道，“可是府里有事？”
抱琴犹豫两秒，想着大少夫人在府中的地位，还是好心说了一句。
“大少夫人不用担心，夫人体恤府中上下，特意请了府医来给各个院子诊平安脉。”
“那好，麻烦抱琴姑娘了。”
送走抱琴，绿芜得到授意，自发去通知琼月阁里的丫鬟。
也包括猪头脸春香。
她这几天都躲在屋子里养伤，但活也没停下。
姜月舒直接给她安排了打扫卫生和冷水洗衣的活计，此刻一出来满脸疲惫。
在得知裴夫人将人请出来，是要给整个院子的人请平安脉，她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眼含期待地望过来。
她如今身中剧毒，不得已受制于姜月舒。
虽然先前她走遍上京城内医馆，没有大夫能检查出自己身上的毒，但国公府的府医可不是一般人。
说不得里面就有医术高明的人，能查出她身上的毒药呢？
若是如此，大少夫人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给自己解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