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看着自家主子冻得脸蛋通红,忍不住劝说,“主子,夫人既然不开门,我们不如先回去吧?天太冷了,要是二公子知道了恐怕要心疼。”
宁萱萱捂着早就变凉的汤婆子,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就看到了远处的动静。
她脸色瞬间一变,“紫竹,不可妄言!婆母待我一向宽厚,不过是让我大冬天等上一天,这算得了什么?只要婆母高兴,二公子高兴,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说着,她掏出绣帕,假意抹眼泪。
瞬间让踏入院里的男人心里更软了几分。
“萱萱!”
宁萱萱一愣,反应过来后激动地转过身,看到裴衍后,双眸瞬间氤氲上水雾。
“阿衍!”
她激动之下,想要狂奔过去。
许是在院外站了太久,这会儿腿酸软无力,差点摔出去。
好在裴衍是习武之人,机敏迅猛,赶在对方摔倒之前扶住了人。
裴衍看着对方泪盈盈的目光之下隐藏的委屈,心疼地将人抚进了怀里。
“萱萱,你怎么这么傻?现在天寒地冻的,你一整天一直站在这里,身子怎能受得住?”
——
怡和苑,正房里。
裴夫人刚睁开双眼就看到外面天光大亮。
她还没发觉异常,只觉得今日格外饥饿。
“刘嬷嬷!”
她伸手,等着一众奴仆前来伺候。
等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身边人磨磨蹭蹭,动作僵硬。
“出什么事了?”
身边的下人居然这般毛毛躁躁,裴夫人面色不虞。
“夫人,现在已经午时了。”
身为怡和苑里裴夫人最为信任的心腹,刘嬷嬷小心翼翼提醒。
昨天安置之前,裴夫人特意交代了院子里的一众奴仆,若是二少夫人来请安,一律让人在外等着。
直到夫人自己醒来。
按照她以往的作息,就算晚一些,裴夫人也会赶在巳时醒来。
可谁知今日夫人醒来的时辰竟意外得晚,想着二少夫人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他们心里是又怕又忧。
但又不敢把夫人叫醒。
最后,还是刘嬷嬷觉得不妥,上前喊人。
结果就得到了一顿训斥。
裴夫人训斥完了刘嬷嬷后,又继续睡觉,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什么?现在已经午时了?”
裴夫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里迷惑不已。
刘嬷嬷一向不会骗她,可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虽然是想好好管教管教宁萱萱,但让一个新入门的儿媳妇足足在主母院外等大半天的时间,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嘴吗?
“二少夫人现在呢?有没有离开?”
刘嬷嬷摇头,手脚麻利地服侍主子,“二少夫人今早卯时过来,便一直在外面等着,现在也还在。”
一听宁萱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裴夫人当即心安下来。
“她今日这般安生?”
裴夫人看着铜镜里的女人,伸手换了套雍容华贵的头面。
刘嬷嬷点点头,心里也觉得奇怪。
难道是昨天那招奏效了?
“不对,宁萱萱怎么可能这么老实?你去看看,二公子何时回府?”
晾了宁萱萱大半天虽然解气,但她总觉得这丫头憋着什么坏,搞不准是在给她下套。
“是。”
刘嬷嬷恭敬一礼,随后出去。
裴夫人又看了眼铜镜里气色很好的自己,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吩咐其他丫鬟,“重新给我梳妆,让我看起来脸色白一点……”
正安排着,刘嬷嬷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夫人,二公子正朝着这边过来。”
“什么?她还真是不安分!”
裴夫人脸色顿变,连忙开始调整妆容,“就说我身子不适,一会儿二公子来了,你们可不要说漏了嘴!”
话音刚落,房间外传来了裴衍的声音。
“母亲,儿子来给你请安!”
裴夫人连忙躺回床榻之上,半盖着被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颊。
她看了一眼刘嬷嬷。
刘嬷嬷点点头,立马换上惊慌失措的神情,突然打开了房门。
仿佛刚看到二公子一般,她惊讶顿住,随后开始行礼。
“二公子安好!”
“急急匆匆,干什么呢?”
裴衍不耐烦地看着刘嬷嬷这个一贯是跟着自己母亲出馊主意的人。
刘嬷嬷行色匆匆,“二公子,夫人今早起来就头晕目眩,想着在床上躺一会儿就好。谁知道,夫人睡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身子还不舒服,老奴现在要去请府医!”
“不用了。”
裴衍挡住人,丝毫不给里面人离开的机会,“府医就在我身后!”
刘嬷嬷:“???”
她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后面跟着的府医。
心中奇怪,但她还是很快收敛起惊讶神色,连忙催促道,“既然如此,那正好,劳烦府医看下夫人!”
她迎着府医准备进去,伸手就要关门,又被裴衍阻止。
“母亲既然不舒服,我这个儿子自然要在旁侍疾。况且二少夫人医术高超,多一个人在一旁,我也更放心些。”
他用力挡着门板,力气极大。
刘嬷嬷硬是关不上门。
她心里发慌,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原本是打算好好交代府医一下,让他好好说话的,谁知二公子硬是要跟上来?
这岂不是要露馅?
正在她头大的时候,里面的裴夫人发言了,“既然衍儿有心,那就都进来了吧!”
一帮人这才进了正房。
看着裴衍身后楚楚可怜的宁萱萱,裴夫人暗暗咬牙,脸色也露出了虚弱神色。
“府医来得正好,好好查查我的身体。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上午倒是突然嗜睡起来。”
她原本还没发觉有异。
但自己本就不是多眠之人,今天居然睡了这么久,很是稀奇。
加上裴衍的及时出现,还带着府医,她就更怀疑了。
刚好让府医给自己检查检查!
府医弯腰上前,在裴夫人手腕上放下帕子后,才开始诊脉。
裴夫人虽然是躺着的,但她目光却落在现场几人身上,想要看个分明。
府医皱眉思索。
脉象无异,这夫人究竟是想让他怎么说?
想着刚才二公子非要跟着进来,刘嬷嬷却又面色有异,府医稳了稳神,选了一种最稳妥的说法。
“夫人昨日过于劳累,需要多卧床休息。”
过于劳累?
现场几人听到这话,心思各异。
裴夫人仔细回忆了下昨日,发觉自己并未有什么异常,府医这么说,想来是什么都没发现。
裴衍听着这话,却觉得自己母亲在无病呻吟。
目的自然是为了给萱萱下马威。
他当即皱起眉头,云淡风轻般开口,“过于劳累?母亲,若是因为府中中馈累到母亲,儿子和萱萱都心痛不已。不如,母亲把中馈之事暂时交于萱萱?”
原本还躺着的裴夫人险些被自己亲儿子气得跳起来。
她还活着呢,裴衍居然想让自己媳妇夺了这掌家之权?
真是狐媚子!
她当即拉下脸,毫不客气地回击,“她一个孤女,哪会主持什么中馈?我堂堂国公府,哪能交于她来管事?”
裴衍脸色一冷,见不得爱妻被如此奚落。
“如此说来,母亲是在说谎骗人?您分明身子好端端的,却故意晾了萱萱大半天?”
裴夫人气极,口不择言。
“府医说了劳累所致,你是听不到吗?再者说,我身子刚不舒服,你就带着府医逼上门来,莫不是还想逼着我给你媳妇让位?”
这话说得严重,裴衍连忙行礼。
“儿子不敢,母亲误会了!”
“误会?你倒是说说,是什么误会?”
不得不说,裴夫人心里越发觉得怪异,她这会精神奕奕,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但多眠一事到底稀奇。
“母亲,是萱萱在院外站立太久,头晕目眩,儿子一时心急,便唤了府医诊治。偏巧碰到刘嬷嬷出来请府医,这才碰上了。”
裴衍微低着头,不慌不乱地解释着。
裴夫人却不屑地看了宁萱萱一眼,倒是牙尖嘴利,惯会找借口。
她索性避开先前说谎一事,冲着夫妻俩直言道,“你这话,莫不是在怪母亲?”
裴衍摇头,“未曾怪过母亲,只期盼母亲和萱萱能和睦相处。”
见儿子这么说,裴夫人也没揪着话题不放,只顺着刚才裴衍的理由说事。
“当初你执意向圣上求了赐婚,母亲并未多拦。但既然萱萱进了国公府里,那就得守好国公府里的规矩。”
裴衍抿唇,恭敬听着。
裴夫人这才看向宁萱萱,叮嘱道。
“既是医术高明,便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免得时不时就头晕目眩。若是无法为国公府开枝散叶,你这正妻自然要做好给你夫君添人的准备!”
宁萱萱一愣,眼眶迅速泛红。
这是要往二房添人的意思?
她下意识看向裴衍,眼中满是委屈。
裴衍安抚地看她一眼,然后才冲着她微微摇头,“母亲,萱萱进门尚且不过半月,孩子之事暂时不急。”
裴夫人睨他一眼,语气强硬。
“急不急另说,调理身体之事刻不容缓。若是宁萱萱无法调理好身子,我亲自请府医去调理。”
裴衍还想说什么,裴夫人就不耐地挥挥手。
“出去吧,我要休息。”
夫妻俩无奈,只好一前一后出去。
裴衍拍了拍爱妻的手腕,“萱萱莫要担心,母亲她尚且不了解你,等日后多相处,她定会喜欢上你的。”
宁萱萱娇娇弱弱点头。
在裴衍没看到的地方,嘴角却勾起一抹讥笑。
婆母如此强势,无非是她强己弱。
若是没了强势的资本,不知是否还能如此待她?
——
琼月阁。
姜月舒正在抄写佛经。
门被敲醒,绿芜带着院内的小丫鬟们进来。
“大少夫人,奴婢特意去怡和苑那边打听过了。今日夫人那边晾了二房大半天,还是二公子回了府里,才让怡和苑开了口子……”
“嗯。”
一人说完,下一人继续接上。
“大少夫人,府医那边奴婢打听到,夫人身体并无任何病症,便只说是劳累……”
“大少夫人,据怡和苑的扫洒丫鬟说,今日一大早正房里就十分安静,中途刘嬷嬷似乎被骂了一顿,后面又安静起来,直到午时……”
“……”
“不错。”姜月舒听到满意的结果,拂了拂衣袖,放下毛笔。
“可以开始了。”
“奴婢遵命!”
绿芜明白这话的意思,当即指挥着一众丫鬟出去。
——
裴国公府。
今日的热闹可真多。
丫鬟仆从们但凡凑到一起,都不免议论几句。
花房里。
“哎,听说了吗,今天二公子为了二少夫人都和夫人顶嘴了呢,二公子和二少夫人的感情可真好啊!好羡慕!”
“羡慕也没用。你又没像二少夫人那般命好!”
——
下人房里。
“嗤!真够可笑的,你们居然还信了这事。”
“什么意思啊?这可是大家伙亲眼看到的,怡和苑里的丫鬟亲口说的!”
“说是没说错,但这满京城多大,各个府里的八卦听了不少,这样的感情我可是头一回听说,哪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就说二少夫人那一手绝妙医术,她那么厉害,岂不是什么都能治好?但咱府里大公子去的时候,不是带着病?”
“这话说的,那医术绝妙也不一定啥都能治吧?当初大公子那病不还是宫里御医看的,不也是没好吗?”
“好,算你说的对。但你们可不知道,今日二少夫人可是在夫人面前病得晕倒了。她那么厉害,晕不晕的自己还不知道,偏偏在二公子回来时晕倒,啧啧……”
——
假山内。
“……我就想不明白了。夫人哪怕再不喜二少夫人,何必将人晾在那大半天呢?”
“那你可是说错了。怡和苑那传来的消息,说夫人今日特别嗜睡,稀奇得很,偏生府医那还检查不出什么,你们仔细想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
“啥啊?你这消息可不可靠啊?夫人真病了?但是嗜睡也算不得什么吧?”
“嗜睡是算不得,但足足睡到午时,中间还叫不醒,这不奇怪吗?二少夫人的医术还那般厉害……”
“你是说……这是二少夫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