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虚弱地躺在推车上,闭上眼睛,但其实根本睡不着。
刚才的那一幕太惊险了。
顾家的全管家是出了名的周到贴心,为人很稳当,是豪门世家争抢着的管家人选。
他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还有‘顾宴’……
上车前他明明看到对方系着安全带,可就在刚刚,他的安全带居然是松着的。
不排除他自己在睡梦中松开安全带的可能性,但……他们不是第一次在车上睡着,从来没这样过。
今天的种种,太诡异了。
身上越疼,他的脑子反而越清醒。
短短两天接收了太多信息,此时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荡。
他想起,赛车场上姜月舒的病,也想起了浴室里‘顾宴’和他交代过的话。
难道说……姜月舒的现象不是个例?
其他人也会出现?
而今天,‘顾宴’和全管家似乎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直到确认两个助理都到了,‘祁睿’立马交代了两人要全程守着‘顾宴’外,才放心地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祁睿’是被吵醒的。
他身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门外一片闹哄哄的吵闹声。
“我说了,手术室不能随意进去,你们都留在外面!”
“抱歉,祁少爷交代了,我们必须全程在侧,不能离开!”
“他现在情况紧急,你们必须马上放开,难道想害死病人吗?”
“那麻烦你们在透明房里进行手术,我们必须全程观看!”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医生有问题?”
“你们不要吵了,我知道你们是‘顾宴’的助理,都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是现在不能拖了,他的伤必须马上处理!”
听到这里,‘祁睿’再也忍不住了。
他忍着疼痛伸手碰了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的瓶瓶罐罐立马被摔碎在地。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唐萌萌一见到人,就指着两个助理泣不成声地开口,“阿睿,‘顾宴’的伤已经很严重了,他们非要跟着医生进去,你能不能让他们别去了?”
‘祁睿’抚了抚额头,嗓子有些沙哑,“你们要做什么手术?征得家属同意了吗?”
就算情况紧急,不是应该找他这个伤情轻一些的好朋友签字吗?
林特助立马站了出来,汇报情况。
“少爷的主治医生含糊不清,只说少爷脑部受到撞击,需要立马进行手术,根本没有通知顾先生和顾太太。”
‘祁睿’皱眉,虽然当时‘顾宴’看起来伤得很厉害,但他俩都团成团抱在一起,他都严重到要做脑部手术了吗?
“主治医师不是祁主任吗?是她非要做手术?”
林特助摇头,“他们说祁主任不在,换成了黄副主任!”
祁主任不在?
‘祁睿’没说话,直接给自己这位表姑打了电话。
“小睿,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我朋友出了车祸,说你不在医院,换了黄副主任做手术,现在连家长都没通知要紧急手术?”
‘祁睿’有些着急,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对面的祁主任一听,语气立马严肃起来,“我现在往回赶。是半个小时前的那个病人吗?我上午全程在医院,只看到了这一例病患。”
‘祁睿’看了一眼林特助,林特助立马点头,“是的,上午只有少爷这一例出了车祸,是半个小时前过来的。”
祁主任那边也听到了,立马安抚众人。
“他的伤暂时还不需要做手术,黄副主任当时看到主动揽了这个病人。正好有个会议喊我去开,我才刚离开。”
挂了电话,病房里一片安静。
‘祁睿’板着脸,“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黄副主任慌慌张张地冒头,“祁少爷,我们没骗你啊,顾少爷的病情突然间恶化了,现在必须立马手术。祁主任那么说也是因为她不在现场不了解情况。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通知家长,只不过手术着急,就分两拨进行……”
正说着,门外有医生跑进来。
“同意了!顾先生和顾太太都接了电话,说是立马来签字!”
‘祁睿’:“……”
这两个人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他可不相信这个狗屁副主任的话。
要真情况紧急,刚才他和表姑通话时对方怎么不跳出来?
非得等电话挂了,欺负他是个外行人,才插话。
绝对有问题!
他看了眼林特助,有些犹豫要不要通知两位老爷子。
两人毕竟年纪大了,他害怕一个激动,人再病倒怎么办。
“那就等‘顾宴’爸妈过来再说!”
交代了这么一句,‘祁睿’又吩咐两个助理,“林特助先去看着‘顾宴’,你去给我推个轮椅,我亲自去看着他!”
不知道他表姑啥时候能过来,他准备先拖一拖时间,等‘顾宴’爸妈到了再劝说。
坐上轮椅,整个人被推到‘顾宴’的病房外时,‘祁睿’才想到了此次车祸的第三位受害者。
全管家!
“全管家怎么样了?”
林特助立马上前汇报,“还在病房里昏迷着,病情不算太严重,如今情况已经稳定了!”
听到这话,‘祁睿’没说话,心里却在思索。
果然有问题。
车上三人中,他和‘顾宴’抱在一起缓解了很大伤害,虽然‘顾宴’的安全带没系上,但他当时牢牢抓住了他。
按理来说,全管家所在的位置很容易撞上前车玻璃,导致身受重伤的。
“有医生要求他做手术了吗?”
林特助:“没有。”
‘祁睿’沉默一会儿,又开始下达命令。
“现在通知保镖都过来!”
刚吩咐完,医院走廊上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顾宴’他爸妈赶来了。
黄副主任见此,立马围了上来,“顾先生,顾太太,刚才我们的团队联系过您,顾少爷被送过来后伤情恶化,需要尽快进行手术,麻烦您们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好好好,我们签!我们签!”
顾父顾母就好像失心疯了一般,在没问清楚‘顾宴’的病情后,就听信了黄副主任的话,接过手术同意书。
‘祁睿’看了一眼林特助,他立马上前拦住。
“‘顾宴’的情况根本不需要手术,祁主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手术同意书不能签!”
顾母苗诗雨回头就看到了胳膊上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的‘祁睿’,她皱起眉头,又看向黄副主任。
显然是希望黄副主任给个解释。
黄副主任神色焦急,语速很快,张口就是催促。
“顾先生顾太太,顾少爷的状况十分危急,必须立马进行手术,不能再拖了!祁少爷说这话,是因为祁主任不在现场,不知道顾少爷的情况,所以才阻止的!但现在确实没时间了,你们必须快点做出决定!”
顾父顾母立马跟着紧张起来,伸手就去拿笔,却被林特助死死拦着。
“林特助!你松开!你想害死‘顾宴’吗?”
挣脱不开,顾母索性开始大吼。
她和老顾都生不了孩子了,‘顾宴’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必须要抱住他!
顾父也跟着威胁,“快松开!否则我立马让老爷子辞退你!”
林特助是顾苗两家老爷子特意为‘顾宴’找的全能助理,生活工作都不放手。
他分得清楚‘顾宴’和谁关系更加亲密,而且确实对黄副主任的言辞有所怀疑,就更不能让这两人签字了。
“叔叔阿姨,‘顾宴’情况确实没那么严重,跟我们一起来的全管家都不需要做手术,他怎么可能需要?你们还是等祁主任过来吧!”
夫妻俩闹腾得太过厉害,莫名有种和生死仇敌干架的感觉,林特助一个人都压不住了,好在‘祁睿’的助理也上去帮忙。
两人反抗太激烈,‘祁睿’只能尽力劝说。
顾父顾母却找到了宣泄口子,嘴上不停骂着。
“‘祁睿’,你有病吧,这是我们的家事,‘顾宴’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凭什么阻止我们?”
“我要报警!我怀疑‘顾宴’出车祸就是你搞的鬼!‘祁睿’,你就等着两家老头子的怒火吧!哪怕你是祁家的继承人,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有林特助,你是不是被‘祁睿’收买了,居然帮着一个外人害死自家主子,可真是一条不听话的狗!”
“他都快要死了啊!你们一个兄弟,一个手下,居然这么算计他,真是枉他先前那么信任你们!”
见‘祁睿’和林特助都不为所动,顾父顾母只得看向黄副主任。
“黄主任,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们父母双方都同意手术,你们快去做手术,同意书我们事后补上!”
“好,那我现在就去!”
‘祁睿’:“!!!”
“方助理!”
跟着攀扯顾父顾母的其中一个助理立马松开手,去追黄副主任。
‘祁睿’看得心急,恨不得从轮椅上站起来加入其中。
但他身上的伤疼得厉害,稍微动作一下就疼出了一头汗。
周围倒是站着不少的围观群众。
但‘祁睿’不知道他们会帮哪边,也不敢让人随便帮忙。
好在他们身份特殊,谁也不想惹上麻烦,所以只远远看着,哪边都没帮。
‘祁睿’焦灼地翻着手机,等待表姑或者保镖快点过来。
眼看着林特助快要被顾父顾母两人推开了,‘祁睿’眼皮一跳,又看向正和黄副主任奋力制衡的方助理,咬牙决定。
“林特助,你和方助理一起控制黄副主任!”
做手术的人是黄副主任,只要能拦下他,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林特助立马松开手,跑去拽黄副主任了,顾父顾母着急地跟上去。
一时间,五人混成一团。
突然间,‘祁睿’视线有些模糊,紧跟着脑袋发晕。
脑海里起了一个想法。
阿宴受伤很严重,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必须尽快放开黄副主任!
“放开——”
“都让开!”
一声响亮的女声响起,打破了‘祁睿’阵阵发昏的头脑,他脸色顿时一片灰白。
“患者在哪?”
祁主任风风火火赶来,也没时间和‘祁睿’打招呼,第一时间看向了周围的医护人员。
“啊,在303!”
一个人站出来,给她领路。
一群人呼啦啦跟过去。
‘祁睿’被方助理推着,努力调动着身上的力气,想要动一动胳膊。
每动一下,胳膊上就传来钻心的疼。
脸色又白了一分。
心里却有些豁然开朗。
似乎……他也体会到了姜月舒的病情。
原来去……疼痛才是让一个人保持清醒的方法。
姜月舒曾经需要自残来产生疼痛,而他一个车祸足矣。
那么……
今天发生的种种意外,都不是意外。
是有人在操控局面。
是他们。
那个给‘顾宴’发了三条消息的人,口中的“他们”。
所以,该怎么办?
【希望你那时候保持清醒,但不要抵抗!】
脑海里三条信息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中间那句。
不要抵抗,那就是要做手术?
那保持清醒?
想起第三条信息,‘祁睿’差不多有了猜测。
——
“他目前的伤情还算稳定,暂时不——”
“治疗方案需要再斟酌!”
‘祁睿’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皱着眉的祁主任身上。
她……被操控了!
“我先下去想想!”
留下这句话,祁主任脚步匆匆离开。
全程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对上一个眼神。
顾父顾母冷淡的目光看过来,眼里充满了失望,虽然不是现在要做手术,但根本不像‘祁睿’描述得那么轻。
那他刚才说的话,简直是其心可诛!
人走光了,只余下‘祁睿’一人留在病房。
助理和保镖们都在门外守着。
‘祁睿’推着轮椅靠近‘顾宴’,看着他半边身子都被绷带缠绕着,就连脑袋也是。
看起来格外凄惨!
心里藏了一堆事,想要诉说。
尤其是对眼前这个受害者说。
可每次张口,他都能想到‘顾宴’的谨慎。
他先前特意强调了,只能在洗澡的时候交谈那种病情。
想来想去,‘祁睿’只想到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