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禾!我!要!跟!你!拼!命!!!”
贺遥站军姿似的立在沼气池里,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尖锐爆鸣。
我铜镜差点被他吓掉,下意识握紧了,哆哆嗦嗦的往前蹲了一点,以防被他拖下去。
应该是变脸怪怕他蹦出来,把他定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他悲催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跟变脸怪的交易,好像不怎么划算啊!
谁家好人跟看上自己美色的鬼怪交易,还特么插臭坑里了?!
早知道让她先把贺遥掳回她的盘丝洞好了,我这边完事了再去接他。
真是一急脑子不清晰。
沼气池应该是废弃很久了的,里面的不明物体已经没剩太多,只能没过贺遥膝盖。
但此等污秽,已足够让邪祟敬而远之。
我继续等待天明。
“崽种!直视我!!!”
“直视我!崽种!!!”
“啊啊啊啊……”
我本想猥琐沉默到天明,期间还可能会被白毛打个半残,但奈何贺遥这货在我背后散发的寒气,能与仁杞那厮媲美了。
我实在怕他把自己嗓子吼哑了,变脸怪那厮要与我退货。
挤了两滴眼泪,又猛吸了两口气,我悲伤的转头看他:
“贺兄……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被那个白毛打成渣都行,但我不能连累你,我必须得保护你,我只能……”
那黑成包公的脸隐在夜色里,发出渗人的冷笑:“呵,这么在意小爷,小爷怎么能让你去挨揍?还不赶快下来和小爷同甘共苦!”
我有点便秘:“我我我还是一个人扛下所有吧,我的罪孽,就让我用我最后的力量去偿还吧!”
“抗下个der啊!”对方直接双眼爆瞪,口水乱喷,“劳资早就知道你灵力没了,劳资还好心照顾你感受呢,看你被打趴下那么多次,劳资都一直演戏,结果你丫呢?!!你丫给小爷干粪坑里来了!!啊啊啊!!粪坑!粪坑啊!!你让小爷出去有什么脸面面对兄弟?说小爷怕死跳粪坑?!小爷宁愿死!!!”
他继续尖叫着:“不准捂耳朵!不准蒙眼睛!回答我!!!!”
我……
聋了……
我掏着耳朵,有点耳鸣,还有点气,气这个不知轻重的傻子,我恶狠狠的教育他:
“死你个头!贺遥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没有比你命更重要的,我带你来杨家镇,是为了躲避夜魇,不是来耍酷的!”
“你来帮我,我很感激,我承认,我就是怕,我怕一个人,我特别怕一个人去面对一切,所以我脑子不清晰的答应你陪我一起……”
以后不会了。
说到深处有些哽咽,两滴泪滑下来,吓得我赶紧仰头,势要让它流回去。
或许是我说得太声嘶力竭,贺遥倒是沉默了。
但我说到心坎上了,有点上头的继续叨叨:“你把死说得那么轻松,有没有想过你父母?他们会多难过,他们那么爱你,你让我到时候怎么跟他们交代?!”
“不爱。”
他生硬的来一句。
“什么?”
我有点懵逼。
“小爷说,他们不爱,他们只爱自己。”
纵使是黑夜,但他忽然抬起的下巴,以及深似潭水的眸子却直直撞进我眼里。
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是个混混了。
还是混得不黑不白的那种。
坏吧坏不彻底,好吧好不自在。
因为人,总是会被困在小时候最渴望却又得不到的那个无助时刻。
所以随时随地都想胡闹,想有人看见,这种胡闹。
我和他,某种程度上,一样。
唯独,他没有我的奶奶。
我垂眸:“对不起……”
他:“所以下来陪我吧。”
丢,我那本应该痛哭流涕的贺兄,那本应该在夜色中忧郁的少爷,他此时此刻竟然对我勾起嘴角,露出尖牙,仿佛还闪了一下,这这这跟恶鬼叫我下地狱有什么区别???
唉,不对?
好像真的什么闪了一下!
这次换我跟贺遥下意识挡住视线,因为极其刺眼的闪光正扫射而来。
缓了两秒,仔细一看,我去,是白发鬼物杀来了,只是与之前不同,它灰白的眼珠忽然点上了光亮,妖娆的身姿摇曳,走近一些,就能瞧见,它整张脸变成魅惑的,摄魂的,绝美的女人模样。
我没记错的话,这货之前不是尖耳咧嘴,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样吗?
这这这,变身啊?!
“呵,找到,你了。”
她魅惑的声音一出来,妖娆的身子就猛飞过来。
“白姬。”
声音冷然,随即月白衣衫从天而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个大衣袖糊了一脸,当场站不稳,忙不迭往后栽去。
但我一想到后面有什么,神经瞬时就要爆炸了,我疯了:“啊啊啊啊,贺遥,快把我推出去!!!”
咚——
渐起并不令人愉快的声音。
我稳稳的落进池子里,还因为有贺遥这个站军姿的当靠背,我才没睡进去。
为此,我不禁流下感人的泪水。
一种对粑粑的恐惧感忽然达到了极点……
“啧啧,小爷就说,咱俩得同甘共苦。”
我想死,且并不想鸟他。
愤然抬头去。
半空中的两人明暗交锋,都是白,月白。
妖娆的像狐狸精,哦不,就是狐狸精的是那个白鸡,另一个衣衫飘决,神情冷冽的是仁杞。
仁杞。
我愣住了。
像隔了半个世纪。
他的冰刃轻而易举挡住她的狠攻的长尾。
“白姬,你要与吾为敌?”
他声音没有温度,只有无形的压迫。
听到此话,八尾炸开的白姬顿住,她穿着月白纱裙,纱裙前短后长,落地后,大长腿随着风吹纱裙,若隐若现。
不知道白姬脸上那是何神情,她妖娆的眼睛此刻很复杂,看着仁杞,有隐忍,有不信,有不甘。
最后化成勾唇一笑:“仁杞,好久不见,你终于肯出来了。”
仁杞缓缓落地,负手而立,抬眸间,缓缓向我看来。
我瞬时就愣住。
有些踌躇。
有些窘迫。
亦有些委屈。
最终化成一个灿烂的笑容:“嘿嘿,好久不见啊仁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