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靠意志力在支撑，恐怕早已倒下。
“我还能打。”他的声音低哑却坚定，像是在向对方，也是在向自己发誓。
灰衣男人沉默片刻，将球轻轻丢给他，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锐利：“那就看你接下来，能不能守住这个局面。”
苏盘接球的动作稍有迟缓，疼痛逼迫着他必须调整每一次起跳与踩地的位置，每一分力量都要精准分配。他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爆发，不能再用猛力起跳来获取空间，不能再用快速横移去封堵路径。
他的脚是命门，一旦破了，整场比赛将彻底翻盘。
但他不能退。
这不是骄傲，这是信念。
他微微低下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深夜在球场上摔倒又爬起的画面，无数次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沮丧。他从没真正轻松地赢过任何一个对手，从没享受过所谓“被看好”的优越感。
他是从最底层一点点磨上来的，从没人信他可以打出什么名堂，到逐渐有人回头看他一眼，再到现在——能和眼前这个强者交手。
他不能认输。
苏盘开始换打法。
他不再勉强用右脚发力，而是将整个重心转移到左腿，利用传球和假动作牵制来弥补自己的机动能力。他变得更沉稳，每一步都踩在节奏的缝隙里。
这是一种极为高级的节奏控场打法，不靠身体的绝对优势，而靠阅读、防守预判、和对抗节奏的控制。
“有意思……”灰衣男人眯起眼，低声说，“你居然还在学。”
“不是学。”苏盘淡淡吐出两个字，“是在逼自己。”
他右手控球，忽左忽右，但每一次运球都极为隐秘。他用脚踝的微小转动，配合腰部的摆动制造出方向感欺骗，用背后运球拉出对方的反应空间，然后立刻出手。
“刷——”
球中！
灰衣男人眉头一挑：“你这动作……根本不像受伤了。”
苏盘轻轻一笑，唇角因疼痛而抽搐：“因为我没时间疼。”
“你疯了。”
“要赢你，我必须疯。”
灰衣男人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球场上的气氛再次凝结成一股看不见的绳索，绷在两人之间。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不再是你来我往的对攻，而是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技术交锋。苏盘用上了过去从不轻易使用的“延迟节奏”打法——他有意地制造节奏的落点偏差，用最不被预期的方式出手，让灰衣男人的预判频频失效。
但这也意味着，他要将每一次机会都压到极限。
每一个出手，都是在疼痛的边缘徘徊。
“你知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吧。”灰衣男人忽然说。
“我知道。”苏盘的声音低沉如雷。
“可能会让你下半个月都废了。”
“那就废。”
“就为了赢我？”
“不是。”苏盘停顿了下，目光灼热，“是为了证明我这条命，值这个球。”
灰衣男人的眼神一震，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动容。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摆好姿势。
“那就来吧。”
球再次在他们之间跳动，汗水飞扬，脚步相撞，眼神如电。
苏盘拖着那只伤脚，依然不退。
他不确定那一球进了之后，自己究竟沉默了多久。空气仿佛停滞了，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血腥味。那种钝痛逐渐演变成了麻痹感，连带着脚趾都开始微微发僵。
他抬起头，望着身前的球鞋，那是他用了快一年多的鞋子，厚实的鞋底、紧致的包裹感，原本是他训练时的得力助手。但现在，他却有些恨它——不是因为它坏了，不是因为它不稳，而是因为它太硬、太紧。
“它在束缚我的脚。”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像是一道闪电击穿了他对比赛专注的防线。
这鞋底太死了……太紧了……对，我的脚踝现在最需要的是缓冲，而不是再被它勒着……再这样下去，不用对手出手，我自己都要崩了。
他咬了咬牙，眼神迅速扫过场边放着的那个破旧背包。包的拉链没拉好，一角微微张开，露出一双鞋子——那是他平时热身时候穿的鞋子，一双软底、低帮、轻质的旧鞋，甚至已经有些变形。
那双鞋子不适合正式对抗，不适合激烈对位，不适合爆发力传导，但——
现在的我，不需要再爆发了。
他需要的是保住这条还能撑住的腿。
“等一下。”他抬手打断了准备进攻的灰衣男人，呼吸还未平稳，嗓音却透出一丝出人意料的冷静，“我换双鞋。”
对方微怔，低头看了他一眼受伤的脚，又扫了一眼那破包角露出的旧鞋，挑眉问：“你确定要穿那个？”
“我不换，就走不出这个场。”
“你也知道。”灰衣男人点头，“那鞋会削弱你一半的对抗能力。”
“我现在，根本没资格去讲对抗。”苏盘拖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向包边，身后留下一串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现在的我，只能赌……赌这个软底能让我继续动。”
他蹲下身，拉开背包拉链，那股熟悉的橡胶味扑面而来，混着汗味和岁月的沉淀。那双旧鞋仿佛正嘲笑他的狼狈，鞋面已经掉了线，鞋舌变形，左脚内侧还有个小洞，露出里面早已磨光的内衬。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脱掉脚上的正鞋。
一瞬间，那被包裹太久的脚踝仿佛获得了解脱，肿胀的部位立刻反弹出来，像是膨胀的火球，红肿刺眼。他强忍着不去碰它，只是用力把脚塞进那双旧鞋里。
好松，好轻。
他站起身来，脚踝传来的疼痛没有减弱，但缓冲感确实改善了一些。他小幅度地试着左右转动了一下，疼，还是疼，但那种被紧绷包裹的压迫感终于减轻了。
“舒服多了？”灰衣男人站在原地看他，神情淡然中带着一丝调侃。
“就像从铁笼子里放出来。”苏盘活动了一下脚，依旧一瘸一拐，但眼神多了一丝亮光，“虽然这玩意儿指不定能撑几个回合，但撑一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