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二分之一的黑暗神（17）
现下并不是祷告的时间，但神殿里也有不少人在，却无一人听到神明的低语。
阿比索斯仰视着威严高大的神像，紧咬着嘴唇，眼眶不受控制地溢满泪水，像是受到委屈后看到亲人的孩子。
感性如此，理性却让他再次挣扎起来。
从不回应信徒的光明神却回应了他，果然还是因为祂们的那些游戏吧。
祁漾这会儿将他内心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颇感无奈，这种状态下，黑暗神也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倒是可以说点儿什么了。
“阿比索斯，我无意将你卷入这场纷争，将你带回去，抚养你，教导你，是希望你能免受命运的磋磨。我希望你拥有快乐的权利，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
阿比索斯双手紧握在一起，在熟悉的温和嗓音里，勉强恢复平静，在心底问道：“你们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短暂静默后，祁漾才回答了他：“在恶意的洗礼下，光明与黑暗，哪个才是你与我最后的归宿。”
阿比索斯作为亲身经历者，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睁大了眼睛，浑身轻微颤抖起来。
他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露出满面怒容，用尽理智克制才没大声质问出来。
“有什么区别？你还是在利用我，你根本没给我选择的权利。”
“抱歉，我的私心不愿你变成第二个黑暗神，但我愿坦诚相告，孩子，你的选择并不会影响这一切的结局……”
阿比索斯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是。当然不会影响，根本没人会记得我，当你们的游戏结束，我便不复存在。我只是你们反复利用的一个棋子，你们游戏结束，我也就会被彻底抛弃。我算什么，我遭受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许久寂静后，他听到祂声音悲伤地说：“我很抱歉，阿比索斯，但你会存在，一直一直，我以光明神神格向你允诺。”
郑重无比的话兜头砸下来，将阿比索斯砸得晕头转向，错愕不已。
在神情肃穆庄严的信徒之中，阿比索斯即便没开口说一句话，但外溢的情绪起伏之强烈，也叫人咋舌，引来了殿内祭司的注意，过来询问。
阿比索斯并未回应他，依旧注视着神像，这样的行为堪称不敬，祭司不由皱眉，声音也严厉了许多。
“直视神明是很冒犯的行为，这位剑士，请立刻低头，向仁慈的光明神忏悔，请求祂的宽恕。”
阿比索斯这才分给了他一个眼神，霎时似有血腥之气朝着祭司扑面而去。
祭司的额头顿时沁出了冷汗，后背一阵发凉，像是被什么凶恶魔兽盯住，等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少年剑士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每天站在这里，引导形形色色的信徒，见过不少类似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在边界处与黑暗生物厮杀的士兵、佣兵以及骑士，但却没一个人可比这少年。
天呐，他这才多大年纪？祭司惊讶又羡慕地想着，这样的天才剑士——又或许是魔剑士，不知道是哪个皇室培养出来的。
可惜了，看样子并不是光明属性。想到这，祭司又不免挺直腰杆，骄傲无比。
阿比索斯脑子里一团乱麻，依旧在挣扎着，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光明神、克莱门斯说的一切都太具有蛊惑性，听起来是那么的诚恳，让他不由自主便想相信，却又畏惧付出信任。
他最后问了为什么要抹去过去的他的存在，但这个问题，克莱门斯并不知道。
也许是真的不知道，也许只是不想告诉他。
他真想去找一座黑暗神的神像，问一问这唯二的神明世界的真相，但他现在根本找不到黑暗教廷。
他算是见证了黑暗教廷的没落，对如今这样并不算奇怪。
随意找了家旅馆，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
他在想亲人仇人，想那些以各种手段试图蛊惑他的神明或神使，想他和祂们被糟糕的命运推向毁灭的结局……
他将每一世的记忆和神明的陨落联系起来，大胆猜测，又从克莱门斯那确定，却也只是窥探到冰山一角。
疑团太多，他连问起都不知从何问起，因为被欺骗戏耍的愤怒，他一气之下和克莱门斯闹掰，也更是不适合去问。
今天要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存在的问题，他不会走入光明教廷。
即便他再不愿承认，克莱门斯也是他在世上唯一可以联系的存在了。
他没得到答案，却得到了祂的允诺。
来自神明的允诺，这种从未在任何记载中出现过的东西，这种每一世里，连神使都未敢给予他的东西，光明神轻易地给了出来。
不，或许在更早之前便给了，只是那时祂是以克莱门斯的名义。
在神殿中，当祂允诺时，阿比索斯感觉似乎有什么连接了彼此，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阿比索斯抬手按在心口，眼神迷茫，内心的天平摇摇晃晃，开始倾向另一边，那一边，只有一道身影。
“我应该相信你吗？”
阿比索斯在床上辗转反侧，精神倦怠，却始终无法睡去，脑海里杂念混沌，间歇响起熟悉的声音，悲悯的，伤感的，赞许的，喜悦的，庄重的……
“……哪个才是你与我最后的归宿？”
阿比索斯猛然睁开了眼睛，心脏莫名狂跳。
什么叫“你与我”？
是了，每一世，他自己没有好下场，那些神明与神使也同样没有。
命运无差别地玩弄着他们，不过他是从始至终都沉在泥沼里，祂们则是被推着、拖着，堕入泥沼。
还有那句被打断的，“你的选择并不会影响这一切的结局”，那谁的选择会影响？这场游戏的规则到底是什么？祂到底想要做什么？
阿比索斯迫不及待地想去问个究竟，但城里夜间禁止外出，他只能按捺下来，天刚亮，便混在祷告的信徒里进入神殿。
这一次，或许是这个时间的信徒太多，也或许那人还未醒来，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一直待到了中午，周围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
有一瞬，他想着要不要当面去问，但到底还是按捺下了这个念头。
赶了那么久的路，他终于快到“家”了，快要见到……他亲爱的父母兄弟们了。
出了“光明之城”瑞恩斯，他略作犹豫，还是按照原计划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