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姒玉看了看女剑修，点点头。
而后她走到天阶前，又往旁边挪了挪：
“你先。”
江鹤听后嗤笑一下：
“怎么，怕了？”
对于这样的言语攻击，姒玉压根没放在心上了，多少已经有点免疫了。
江鹤说完，十分自信的一脚踩了上去，结果口中惊呼了一声，直接倒退一步。
脸上也带了些许惊恐之色。
姒玉：“……”
啧。
刚刚还在嘲笑自己呢，结果就这？
不过对方这样子，也让姒玉心生警惕，不等江鹤说话，也踩了上去。
结果刚踩上去，眼前的画面顿时发生了改变。
脑子瞬间一片混沌，看着面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又在做什么。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面前的土坯房里面走出来。
一看到她就恶狠狠的呵斥：
“你个赔钱货，还不去洗衣服，站在这里偷懒不成？”
人影的面庞很是模糊，但那熟悉的声音却让她心里忍不住一颤。
刚想要像往常那般唯唯诺诺的同意，就感觉到手臂传来一道巨大的拉扯力。
下一秒，脑中的混沌消失不见，思维回归，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顿时感觉后怕不已，甚至后背都冒出了一股凉意。
刚刚、她竟然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那个凡人国度。
成了那个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普通人李鱼。
“你怎么了？”
江鹤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抬头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没事。”姒玉摇摇头，只觉得有点脑壳痛。
-
怎么自己就无法逃脱那个村子了？
所以这就是自己的心魔吗？
一直到现在，她还害怕？
可是她明明已经是修仙者了，有强大的实力。
强壮的身躯，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尊、
为什么她的心魔还是那个凡人村子呢？
姒玉不理解，但是她觉得这不应该给自己造成什么困扰才对。
可偏偏不管是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还是刚刚进入的那个幻境之中。
每当自己听到那些责骂的声音，都会忍不住害怕，会忍不住变得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尤其是在刚刚的幻境之中，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修仙者这件事情。
忘记了师尊，忘记了师兄们，她依旧只是一个看不到前路、身不由己的‘赔钱货’。
“怎么，进入心魔幻境了？”
江鹤见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刚刚，也是吗？”
姒玉头一次心平气和的看向江鹤问道。
听到姒玉这么问，江鹤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对，那些出现的幻境其实不过是你不想要面对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江鹤不知道她究竟面对了什么，竟然连后退一步都做不到。
反而任由自己陷入里面。
“我知道，只是进入幻境之中，我好像忘了自己是个修仙者。”
江鹤想了想，突然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了一把大砍刀放到姒玉手中。
“那你带着这个，若你进入幻境之中遇到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你就直接砍，别想太多，直接砍。”
姒玉：“……”
拿这个还不如拿着自己的斧头呢。
她赶紧将大砍刀放回江鹤手里：
“不用你这个，我自己有。”
说着，手一抬，一把斧头出现在手中。
-
看着自己这把威武霸气的斧头，姒玉莫名安心不少。
“嚯！”
江鹤觉得不愧是女壮士，就连武器都如此的别具一格。
哪个好人家的女修会使斧头的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姒玉捏着斧头的时候，确实很有气势。
“走，我们再去会一会这幻境。”
说着，江鹤已经率先站在了天阶之前。
姒玉紧了紧手中的斧头，也走了过去。
拿着斧头，心里便多了一些底气。
两人同时抬脚踩了上去。
下一瞬，她再次出现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前。
依旧是那个人影，只是比起刚刚，要清晰许多。
一看到她，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赔钱货！喂猪的料都比你有用！”
姒玉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声音似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下一瞬，她手中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动。
低头看去，一把斧头突然在掌心具现化，沉木柄上蜿蜒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烫。
就在此时，她脑子里面出现了一个念头。
‘劈了这里，劈了这里。’
‘哪里让你不舒服，你就劈哪里。’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让她心动不已，握着斧头的手蠢蠢欲动。
仿佛魔怔了一般，盯着斧头，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直觉告诉她，只要劈了这里她就不再被束缚，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下意识的，她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斧头。
斧光劈开晨雾的刹那，姒玉只觉得积压在心里很多年的怨念轰然决堤。
-
土墙在震颤中簌簌落灰，梁柱发出了垂死的吱呀声。
姒玉机械的挥动斧头，每一下都精准的劈开记忆里最尖锐的痛点。
那扇她蜷缩过无数个寒夜的柴房门。
那口吞没过她哭声的水井。
那方刻着‘贱’字木牌在斧刃下裂成齑粉。
而此时，无数个‘亲人’的面孔从废墟中浮起，张牙舞爪的朝着她扑来。
“白眼狼。”
“赔钱货。”
“早该掐死你。”
……
斧风骤然暴涨，黑芒如墨龙般搅碎了所有幻影。
姒玉站在瓦砾堆成的山丘上，看着最后半截房梁轰然倒塌。
晨光刺破云层，她仿佛看到了七岁的自己正跪在青石板上搓洗全家人的衣裳，冻得通红的手指在冰水中被泡得发白。
她抬起自己的手，发现掌心的茧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那些被扁担磨出的血泡、被火钳烫伤的疤痕，此刻都化作了细碎的金粉簌簌飘散。
姒玉突然轻笑了一声。
原来你们，从来都只是纸老虎啊！
她抬脚往上一步步走去。
每走一步，幻境就发出一道破裂的声音。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天阶。
而她的身旁已经看不到江鹤的身影了。
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好似都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