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疑不定,带着一丝被未知力量袭击的骇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摊开了那只剧痛难忍的手掌。
掌心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烙印!
线条古朴流畅,云气缭绕——正是渺风那枚独一无二的私印图案!
但这烙印绝非印泥所留。它深深刻进了皮肉里,边缘的皮肤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翻卷,呈现出一种被强酸腐蚀般的暗红溃烂状,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从伤口深处弥漫出来,带来持续不断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刺痛和麻痒。
这烙印像是活的,正在贪婪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又像一个刚刚被暴力撕开的、通往某个不祥之地的微小伤口。
“渺……风……” 温暖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而扭曲。
血瞳渡鸦依旧立在桌上,歪着头,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掌心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痛楚的烙印。
渡鸦!渺风的印记!烙印!
渺风那句“送分题”的潜台词,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而剧痛的脑海中炸响!
线索不在纸上!纸只是个诱饵,一个触发媒介!当自己强烈地想要寻找“记号”时,媒介便完成了它的使命——焚烧自身,发动了某种极其恶毒的联系法术!
它将遥远之处,那只被渺风亲手标记的渡鸦脚踝上的印记,以这种酷刑般的方式,强行“嫁接”到了自己的血肉之躯上!
渺风在告诉他:关键在渡鸦!追这只渡鸦!
但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如此痛苦、如此诡异的方式?
这印记带来的不仅仅是剧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标记,仿佛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某种烙印,暴露在了未知的视线之下。
渺风是在传递线索,还是在……利用他?或者,渺风自己也正被某种力量胁迫、监控着,只能用这种自残也伤人、且极度隐晦的方式来示警?
“苏贝克……” 温暖低吼着这个名字,掌心烙印的每一次抽痛都像是在提醒他挚友的处境。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只血瞳渡鸦。
渡鸦似乎接收到了他的目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嘶哑、完全不似鸟鸣的“嘎”声,猛地振翅,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再次冲破窗户,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温暖没有丝毫犹豫。剧痛的手臂还在痉挛,但他反手抓起桌上的短刀和几张驱邪符,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受伤雄狮,撞开房门,朝着渡鸦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夜风灌入他因剧痛而汗湿的衣衫,冰冷刺骨。掌心的烙印如同一个燃烧的冰窟,持续地折磨着他,也像一盏指向地狱的幽灯。
渺风在渡鸦身上留下了印记。印记现在烙印在自己身上。
苏贝克被绑架了。
渺风在用这种方式指引方向,但这指引本身充满了痛苦和难以言喻的邪异。
一个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推论在他狂奔中逐渐清晰:
那个掳走苏贝克的未知存在,其力量强大到足以封锁常规的追踪和联系。
渺风无法直接传递信息,甚至无法直接露面。他只能通过这只被特殊标记的渡鸦,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强行建立一条隐秘的、痛苦的追踪通道。
温暖掌心的烙印,就是这条通道的“钥匙”和“代价”,同时也是渺风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绕过那个未知存在感知的送分题。
苏贝克在哪里?
温暖在冰冷的夜色中狂奔,追逐着前方那抹几乎融入黑暗的渡鸦身影,每一次脚步落下都震得掌心烙印传来钻心的剧痛。
答案就在前方,在渡鸦飞向的终点,在那片被诅咒的乱葬岗深处。
而渺风……他在这场绑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无奈的援手,还是……被胁迫的帮凶?掌心的烙印灼痛冰冷,如同一个无声的质问,随着他一同扑向那深不见底的恐怖谜团。
渺风看着从那渡鸦眼睛里传回来的画面,内心里有那么一丝喜悦,看来这送分题温暖答的真不赖。
等他追上这引路鸟,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苏贝克被关的具体位置了。
这工厂角落,早已被时间与遗忘侵蚀成一片金属的坟场。空气凝滞,浓重得仿佛浸透了陈年机油和某种更深沉、更不祥的腐朽气息。渺风静立其中,身形轮廓几乎被头顶残破天窗漏下的稀薄光线吞没,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冷电,穿透重重叠叠的蛛网与尘埃,牢牢钉死在阴影最浓稠的核心处。
那里,钢铁在呻吟。
起初是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像有巨物在锈蚀的牢笼深处挣扎翻身。随即,巨大的力量猛地爆发!一截粗如人臂的、裹满黑褐色油泥的废弃管道被硬生生从高处撕扯下来,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巨爪揉碎的枯枝。
“哐当——!”一声巨响,沉重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雾。尘雾尚未散尽,另一侧的沉重铁皮柜猛地向内凹陷,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表面赫然印出一个巨大、狰狞、绝非人力的爪痕轮廓,深深刻进铁皮里,边缘卷起锋利的铁屑。
阴影如同墨汁入水,剧烈地翻滚、膨胀、凝聚。一股难以言喻的腥风扑面而来,混杂着浓烈刺鼻的铁锈味、陈年血渍的甜腥,以及无数怨毒气息凝结成的冰冷死气,瞬间灌满了渺风的鼻腔肺腑。
它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完全显现。
一个由纯粹怨念与扭曲魂灵强行捏合而成的庞然巨物,盘踞在工厂角落破碎的废墟之上。
其主体是一只放大了数倍、形态却已支离破碎的巨虎轮廓——腐烂的虎皮斑驳脱落,裸露出下方蠕动、纠缠、不断融合又分离的无数灰暗肢体与人脸!
那些肢体扭曲挣扎,或干枯如柴,或肿胀流脓;那些人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男女老少皆有,每一张脸都凝固在死亡降临那一刻最极致的恐惧、痛苦与滔天的怨恨之中。
它们无声地嘶吼着,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的磷火,构成这恐怖聚合体不断颤栗、搏动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