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夜谈：东宫势力谋局录
东宫的鎏金铜漏在一片静谧之中，滴答滴答地滴着水，仿佛时间也在这缓慢的节奏中变得凝重起来。檐角的铜铃被晚风轻轻拂过，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更显得四周的宁静。
然而，与这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殿内熊熊燃烧的烛火。那烛火燃烧得异常炽烈，将整个大殿都映照得通亮。在这明亮的烛光下，秦君泽明黄色的常服下摆上，暗纹龙鳞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栩栩如生，随着烛光的摇曳而微微摆动。
秦君泽刚刚拆开了左臂上最后一层纱布，露出了新愈的皮肉。那皮肉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粉色，与周围的肌肤相比，显得有些娇嫩。当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仍显狰狞的疤痕时，指节微微泛白，仿佛那道疤痕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三个月前的那场刺杀，至今仍历历在目。羽箭穿透护心镜时的灼痛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骨髓里，让他时不时地会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就在这时，内侍轻步走了进来，禀报说：“殿下，陆大人到了。”话音未落，身着青色翰林院官袍的陆明华已躬身进入殿内。他的肩背挺得笔直，显示出他的严谨和端庄。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木匣上烫金的“东宫文书”四字，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坐。”秦君泽面沉似水，抬手随意地示意了一下，目光却如鹰隼一般，紧紧地落在陆明华那浓重的黑眼圈上。
这位翰林院编修兼东宫伴读，不仅是他自束发之年起便一同读书的挚友，更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子。陆明华将手中的木匣轻轻放在案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奏疏与名册。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秦君泽交汇，眼底的忧色如潮水般汹涌，难以掩盖。
“殿下，”陆明华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昨日羽林卫那边传来消息，禹王今日又去了长春宫，而且……淑妃娘娘还赏赐了他。”
秦君泽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原本准备送入口中的茶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停在了半空。
那只精美的青瓷杯，杯沿轻轻碰在他的唇上，带来一丝凉意，但这凉意却远远无法压住他心头的躁意。
淑妃，乃是父皇言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体弱多病的形象示人，将那“柔柔弱弱”的姿态演绎得可谓是淋漓尽致，滴水不漏。
然而，众人皆知，在她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个权势滔天的娘家，以及那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夺取储君之位的西厥二王子宇文。
三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震惊了朝野上下。所有的线索都若有若无地指向了禹王，然而，尽管众人对此议论纷纷，这件事情最终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下文。
在这静谧的书房里，秦君泽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原本低沉的声音此刻更是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一般。然而，那其中所蕴含的郑重之意，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陆明华见状，连忙从袖中取出一页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毕恭毕敬地呈现在秦君泽面前。这页纸上的字，是太医院递出的脉案摘要，虽然字迹工整，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书写之人显然有些仓促。
“太医院的李院判私下说，他这半年来心悸的次数越来越多，上个月甚至还咳过血。依脉案来看，恐怕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怕是撑不过几年了。”陆明华的语气有些沉重，显然对这个消息也感到颇为意外和担忧。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静水，殿内的烛火似乎都晃了晃。秦君泽沉默片刻，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从前他顾忌父皇，更怕落个“兄弟不和睦”的名声，所以东宫势力的发展一直步步为营，可如今言文帝可能时日无多，，加上父皇近来对禹王的纵容.....
“不能再等了。”秦君泽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明华，你手里的文书，这几日要加紧整理。尤其是京中五城兵马司的校尉名册，还有各部司郎中以上官员的籍贯、门生故吏，要一一标注清楚——哪些人是中立，哪些人可拉拢，哪些人是禹王的人，绝不能错。”
陆明华赶忙颔首示意，表示明白，然后迅速地从木匣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并将其翻开。只见册子上已经用朱笔圈出了不少名字，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和标注的。
“殿下请放心，”陆明华指着册子上的名字说道，“五城兵马司的周校尉和赵校尉，他们都是当年跟随您外祖父征战沙场的旧部，对您外祖父忠心耿耿。我已经通过家父向他们转达了您的意思，他们都非常愿意在暗中为东宫效力。”
秦君泽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沉。
“此外，还有吏部的王郎中，”陆明华继续说道，“他去年遭到了禹王的打压，险些丢掉官职。我观察过他，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应该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嗯，很好。”秦君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过，光靠这些还远远不够。禹王最近频繁地与京中的勋贵子弟交往，恐怕是想借此拉拢人心。我们不能让他得逞，必须加快行动的速度。”
陆明华连忙应道：“是，殿下。”接着，他又详细地汇报了一些京中官员的最新动向，包括他们的立场和可能的态度变化。
两人就这样一直讨论到铜漏的水滴过三更，陆明华才起身，恭敬地向秦君泽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殿外。
殿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秦君泽一人。他慢慢地走到窗边，静静地凝视着庭院里的梧桐树影。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光影效果：一半明亮如银，另一半则被阴影遮蔽，显得有些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