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在眼睛上的蒸汽眼罩已经不热了，程子争把它扯了下来，随后习惯性把眼罩往旁边一递，然而没有人接他手里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往身旁看去，那里空空如也。
眸底闪过几分失落，程子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节碰到了冰凉的枕头，他忍不住蜷了一下。
平时睡觉的时候，闻柏声总是把他搂得很紧，密不透风地裹着他。
闻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他慢慢地就睡着了。
现在熟悉的味道消失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忍无可忍的程子争从枕头下翻出了手机。
刚按下侧边的开屏键，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过了几秒才缓慢地暗了一些，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程子争眯了一下眼睛，看到了上面的时间。
已经一点了。
半个小时前，忙完工作的闻柏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但是想到对方明天还要上班，时间也不早了，聊了没一会，程子争就让他去洗澡睡觉了。
在程子争的催促下，闻柏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有些委屈地把电话挂了。
“啧。”程子争翻了一个身，把手机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抑制不住的烦躁。
他知道那种烦躁意味着什么，他又要睡不着了。
程子争抓了抓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眉眼间闪过一丝躁郁。
他下意识往床头柜的方向伸手，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习惯了。
刚把柜子的第一个抽屉拉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动作顿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程子争把抽屉又推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吃了。
闻柏声什么时候回来啊？烦死了。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既然自己喜欢闻柏声身上的味道，那衣服上的可不可以？
程子争下床找了一件闻柏声的外套，把它放到闻柏声睡的位置，重新躺了下来。
鼻尖凑近羽绒服，程子争嗅了几下，眉头舒展了一点。
上面有闻柏声的味道，但是很淡。
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一件会不会太少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多拿几件过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程子争眉心一跳，动作迅速地把它拿了过来。
烦人精：你睡了吗？
程子争堵着的心头松了一点。
蒸橙子：还不睡？
烦人精：我睡不着●＾●
睡不着？
难道是公司的事太棘手了？
想到出发之前闻柏声的脸色不怎么好，程子争蹙了一下眉。
蒸橙子：为什么睡不着？
蒸橙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烦人精：不是。
烦人精：好想老婆，好想立刻回到老婆的身边。
“这句话今天都听了好几遍了。”
“烦人精。”
程子争把头埋进闻柏声的衣服里，深深地嗅了一下，吐槽了几句。
闻柏声又发来了消息。
烦人精：乖乖，可以打电话嘛？●v●
蒸橙子：大晚上的打什么打。
烦人精：求你了～你最好了～[可怜]
程子争：“……”
啧，他以为他用波浪号就有用了吗？
一分钟后，他们又打起了电话。
闻柏声道：“乖乖，我明天有一个快递，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想到刚才看到的物流信息，昨天买的东西明天应该就能到了。
程子争说了一声好，“刚好我明天也有一个快递。”
生怕闻柏声会想多了一样，他又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是我前两天买的蒸汽眼罩。”
“嗯？”闻柏声有些奇怪，“家里不是还有很多蒸汽眼罩吗？”
程子争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撒了个谎，“总用那个牌子的腻了。”
“我买新的试试。”
“嗯。”闻柏声并没有怀疑。
程子争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开了，“你买了什么？”
闻柏声轻声道：“我忘记了。”
“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拆开看一下吗？”
连自己买了什么都能忘？
程子争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好，我到时候拆开了告诉你一声。”
“乖乖，你看看我给你发的东西。”
“嗯？”程子争看了一眼，闻柏声给他发了一个表格，上面似乎是他明天的行程安排。
“这是我明天的时间安排。”
“到时候向你报备。”
“哦。”程子争认真地看了一会，暗暗地把它们都记了下来。
“我明天早上和张欣然她们去拍摄，晚上回来直播。”
“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闻柏声很轻地笑了一声，“好。”
听到对面传来的轻笑声，程子争不解道：“你笑什么？”
“我没笑。”闻柏声不承认。
“我才不信。”程子争撑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在枕头上写了“烦人精”三个字。
“你刚才就是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有什么好笑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跟我报备行程，我很开心。”闻柏声的语气认真。
象征性地擦掉刚才写的字，程子争翘了一下唇角，在枕头上写了“开心”两个字。
“天天为一点小事开心，受不了你了。”他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闻柏声有些委屈，道：“我老婆向我分享日常，我不可以开心么？”
程子争嗤了一声，道：“随便你。”
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快要两点了。
“好了，准备睡觉了。”
他明天可以睡晚一点，但是闻柏声八点半就要开会了。
闻柏声没回答，只是轻声道：“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程子争一怔，随即拒绝道：“你睡你的觉，不用给我讲故事。”
“我想给你讲完再睡。”闻柏声很坚持。
原来闻柏声睡不着是假的，知道他睡不着特地大费周章来陪他才是真的。
程子争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悄悄地软了下去。
他的鼻子一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闻柏声的声音很轻，道：“可是不讲这个故事我今晚就睡不着了。”
“我讲完就睡好不好？”
程子争沉默了几秒，道：“那……你讲吧。”
闻柏声道：“那你先躺好。”
“哦。”程子争换了个姿势，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又把闻柏声的外套盖在他心口的地方。
闻柏声又道：“盖好被子。”
程子争嗯了一声，又把被子盖好了。
“好了。”
闻柏声低笑道：“乖乖真棒。”
程子争的耳朵一热，说：“行了，别磨磨蹭蹭的，开始讲吧。”
闻柏声的嗓音低沉，道：“从前有一只小狗，它经常被别人欺负，有一天它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少年。”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耳边是对方低沉的声音，好像闻柏声就在身边一样。
程子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然后呢？”
“少年很善良，给小狗吃好吃的饼干，还把它带回了家。”
狗能吃饼干吗？写这个故事的人一点都不严谨。
程子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小狗每天跟在少年的身后，暗暗地下定决心，它一定要变得很厉害，保护面前的这个人。”
程子争嗯了一声，声音里多一些睡意。
“然后呢？”
“有一天，一个巫婆来到少年的家里，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为了不让小狗受到伤害，少年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把小狗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他就离开了他们的家。”
“小狗很难过，偷偷地哭了好久，但它知道少年肯定不是真的不要它了。”
“嗯。”程子争的意识开始有一点模糊了。
闻柏声继续道：“它没有忘记自己当年的话，开始一步一步变得强大。”
“后来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少年，像当年一样重新跟在了他的身后，它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少年了。”
“最后，他们一起打败了巫婆，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再也没分开了。”
程子争睡着了。
他的心里不再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爱他。
听到电话对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闻柏声轻声道：“晚安，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