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洪灾
开辟鸿蒙，天地洪荒。茫茫时空，如烟如雾。
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面镜子，看到那前世今生与来生，那又将如何呢？
沉沉夜幕，就像那穹庐顶端四散开来的浓墨，让人感慨起“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月牙”。不过，到了这一刻，两三颗星星倒是迸了出来，这样一来，这一片天地，那天光微现，也不至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那浩浩江水，正向着东南方向，猛浪若奔。
此时此刻，茫茫江面上，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抱着一根大木条，在这江面上飘荡着，不知所止。
这几个时辰，大概是大风大浪见多了吧，她们反而慢慢地镇静下来，不怎么害怕、焦急了。正所谓“劫后余生”，既然劫难到来之时，不曾丧命当场，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惊魂稍定之后，大可以跟劫难拉开一段距离，回顾、反思一下，甚至，还可以在心灵的原野上，展开一小片嫩叶初绽、小草破土而出的景象。
厄运从来就不会因为你的垂头丧气而网开一面，既然是这样，何不抬起头来，平心静气地去面对这一切呢？
“银钗，”大木条偏左一侧的那位姑娘，开口了，“你看，是不是要留意一下的一下右手边，我们，我们要想个办法……”
说出这句话的，是金钗，也就是银钗的孪生姐姐。
原来，心神稍定之后，她隐隐地体会到，那些浪涛，一直都是把自己往右侧挤。既然是这样，叫妹妹注意一下水流的方向，就成了当务之急。
皱了皱眉头，弯月般的长睫毛扑闪几下之后，银钗体会出姐姐的意思了。用左手的指甲钉了一下木条之后，她这样回应道：“姐姐，我，我想起来了。既然，我们总是要往右侧漂去，看来，水流也是有方向的。如果顺着这水势，再过一段时间，漂到大河的南岸，还是有希望的……”
“是啊，水流这么急的，”金钗接过话，“总是在这河流里面，也不是个办法。哦，要注意，尽量顺着水流的方向。”
她的意思是说，尽管从大的方向来看，水势偏右。不过，洪水滔滔，旋涡众多，如果硬是拼命向右，倒是会有欲速则不达之虞。
“姐姐，你放心吧，”银钗淡淡一笑，“我，我只要掌好舵，就会，就会有办法的——”
于是，姐妹俩顺流而下，一边轻声商量着如何顺着水势靠岸。
确实，以她们目前的体力和状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逞强好胜，逆流而动的了。
原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那时候，还是傍晚时分，身处上游的这姐妹俩，看看大雨初晴，就想着到园子里去，看看能不能找点菜蔬，解决一下晚餐的问题。
她们有这种想法，实属正常。
那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大雨倾盆的。就是撇开发不发洪水不说，日常生活，也是颇受影响的。而且，对于洪水大水，她们也不至于太陌生。因为，从山谷里的家园走到大河边，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每年入夏之后，她们就时常走到河边，了解一下大河的水情，以便做出相应的准备。有时候，路过河边，也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打量着这蜿蜒东去的河流，就像要跟老朋友低声细语几句似的。
然而，这一次，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老朋友”还有着那样的一面：
她们家所住的地方，是在山脚之下的一处高地。好多年过去了，每年汛期，不管雨水有多大，一家人所能够看到的，也只是从山上而来的一条“小河”，从家门口偏北十来米处流过。
对于这个问题，姐妹俩也很清楚，由于自上而下的山洪，流量有限，再加上自己家的住房地势较高，因此，这样的“河水”，也只是路过而已。再往前流出数百米，也就汇入那条大河了。
问起爹娘，爹娘都是这样回答道：“以前，我也问过你们的爷爷奶奶，他们都说，一直都是这样的……”
姐妹俩暗自思忖着：既然是这样，大概也就是因为，每一年的汛期，山洪的水量着实有限，再加上自己家的住房远离那些低洼之处，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于是，这天傍晚，她们到菜园里去，想的也只是如何摘点蔬菜瓜果。只是，当她们稍稍低着头，一门心思地想着摘了一个南瓜之后，是不是要再弄点南瓜苗来煮汤之时，连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危险正如猛兽，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当时，摘选了几根南瓜苗之后，金钗这样说道：“银钗啊，光有南瓜苗，这汤水的味道，清香是有了。不过，总像还缺点什么吧？”
银钗淡淡地一笑：“是啊，如果还能够打个鸡蛋，那汤水，那就是，再好喝不过的了！”
“鸡蛋嘛，昨天就没有了。刚才，出门摘菜的时候，我还特意望了一下那个鸡窝，连个鸡蛋的影子都没有……”金钗的话语，带着些许失望。
“哦，现在都涨水了。要不，我们再想想办法，”银钗接过话语，“看看能不能弄几条小鱼儿？”
“是啊，鱼汤，最鲜美了……”
“嗯，水这么大的，弄几条鱼，应该没问题——”
姐妹俩说着，下意识地向偏北一侧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们傻眼了！
这水流，又高又急，再加上比较浑浊，乍一看上去，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张牙舞爪，正向她们扑来！
一时半会儿之间，她们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再定睛细看之时，那水流又近了几步！甚至，那哗哗哗的声音，也震颤着耳膜，听得一清二楚了。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金钗的心头，打了一个寒颤：这菜园所处之地，是在房屋的南端。二者之间，隔了三四十丈。而现在，这洪水离自己，最多也就是两三丈了！这样说来，家里的房子，房屋里的爹娘呢？这么大的洪流，连人带屋……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拉了拉银钗的衣袖，颤声道：“快，快回家去！”
银钗自然也听得出来，姐姐的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啊，这么大的洪水，肯定是先从房屋那儿经过，再流到这菜园边一带来的。如此说来，自己家的房屋呢，房屋里的爹娘呢……
银钗心头一紧，随即，就仿佛是感觉到那一块厚重的坚冰，重重击来！
尽管神情凄苦，一咬牙，姐妹俩还是迎着水流，要向自己家屋子所在的方向，快步跑去！
然而，就在她们抬腿的瞬间，洪水已经奔涌而至！
这水流，力道之大，远远超出了这姐妹俩的想象！
自己明明是想着要往北而去的，然而，此时此刻，无论你怎样抬腿，都休想再移动半步。而且，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她们分明还感受到，由于水势太急太猛，就像那猛兽的爪子一样，要把自己撕个粉碎。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只有转过身来，才能够稍稍减轻那冲击力。
姐妹俩无法可想，再加上狂流巨浪的猛烈冲撞，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得下意识地背转身，再图良策。
然而，被迫向南，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刚一转眼，她们再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也已经不听指挥了。那滔滔洪水，就像长了无数双大手似的，霎时要将水中的人“拎”了起来。确实，双脚已经无法着地了。紧接着，那水流，变本加厉，将水中的一切，径直往前冲。
姐妹俩自小就在河边长大，水性还不错。到了这种时候，也无暇再做他想了，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顺着水流的方向，扒一下水，不让自己被洪水淹没！
至于回家救人，那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也不知晓是过了多久，最初的那一阵心神不宁、手忙脚乱，渐渐地过去了。有那么一刻，姐妹俩发现，自己已经被冲到了大河里。
再过了一些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天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之后，金钗的心思，倒是稍稍平静了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大的危险，应该是过去了。这儿是大河，这条大河，河床较宽，水的流速，倒不像当初的山洪那么迅猛。当然，要想活命，还得再想一点法子。当时，还没有吃上晚饭，就被山洪冲走了。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逆着水流而动了。
只有顺着水流，才能够节省体力，以待转机……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她就提醒银钗，一定要注意，水面上是不是有木头木板木条之类的物品，只要能够抓住它们，就像拿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了。至于能不能再返回家园，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银钗也还是很清醒的，点了点头，顺势说道：“救命稻草？如今正是盛夏天气，应该会有的！”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再过了一顿饭功夫，姐妹俩还真的碰到了一根一丈多长的大木条。在那种时候，她们也就懒得去想，这究竟是谁家的横梁还是椽子了，反正，既然碰上了，就只能先利用一下再说了。
危急之中无暇多想，她们只是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这根长木条！这根长木条，也就成了她们唯一可以依赖的的救命稻草。
就这样，几个时辰里，凭着这根大木条，姐妹俩一直在这大河里漂流着。
时近子夜，惊魂稍定之后，她们还渐渐地体会出，偏南一侧的水势，隐隐有几分旋流的感觉，似乎更易于靠岸。尽管无法看得真切，然而，到了这种时候，她们还是决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除了直觉，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了。
要说天灾，这洪水，也就是其中之一了。面对着洪水，如果能够及早防范，及时作出应对之策，多半也能够幸免于难。毕竟，从大雨到来，再到山洪暴发，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就在这样的几个时辰里，如果能够及早往高处搬，逃生的希望，也还是存在的。
然而，对于这一家人来说，这一次洪水，却有着某种特殊之处。
要说山洪，他们也不是就没见过，只是，他们所遇到的那些山洪，势头有限，一直都是有惊无险。这样一来，有意无意之中，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疏忽大意，才最中铸成大错。是啊，明明天都已经放晴了，在常人看来，就算有山洪，也应该过去了吧？他们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就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却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险！
于是，当山洪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却是猝不及防。
从金钗银钗姐妹俩的角度来说，自己是因为天已放晴，没有多大风险了，才想着出来找一些蔬菜，弄点晚饭吃。当山洪到来的时候，她们在震惊之余，早已是猝不及防了。
在那样的一个瞬间，她们也想到了，家里的爹娘，未必就能够及时知晓这一切。于是，她们也就想着，最好能够再回一趟家，看一看爹娘的情况。然而，这一切，也只是她们的想法而已。在山洪面前，她们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在那种情况之下，她们也是身不由己了。
不是不孝，而是无法尽孝啊！再过了一些时候，她们被冲到了大河里。在那种时候，尽管这一整片天地之间，黑沉沉、白茫茫一片的，由于水流的速度相对要小一些，她们却是暂无性命之忧了。当她们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也就能够想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们就开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往自己偏右一侧，不时地划一下水，以便及早近岸。
然而，就在她们暗自松了一口气，并且想着如何向南移去之时，这原本浩浩汤汤的江面，似乎又出现了某种变数。
原来，有那么一个瞬间，稍稍侧头向南之际，金钗隐隐地觉得，自己偏右一方的更后面，出现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