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于一别几年的温以彻而言，柏鸢前后几年的变化却颇为新奇，与他少时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这种变化令温以彻既对她的成长感到欣慰与祝愿，也对没能参与进她成长中而缺失的几年抱有浅淡遗憾。
看着身侧容貌和身量都有所成长的柏鸢，温以彻眸光微黄，一时间百转千回，最终却又尽数压了下来，转而温和一笑，低语应道：
“近两年在国外，有机会还是要回国。”
柏鸢了然地点了下头。
问价是享誉国内外的名家。
温老爷子更是国内钢琴演奏家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温以彻作为老爷子的传人兼才子新秀，必然也要继承老人家衣钵，在国际舞台上发光发热。
乐圈国内外环境大有不同。
国内重国乐，钢琴作为西洋乐，无论知名度还是名下乐团，在国外的发展和首重都远大于国内，也更权威。
现在看来，温以彻想必是要走温父的老路，将重心放在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回国的机会。
柏鸢曾经师从温母，两人母亲又是闺中密友，念在师生情份和两家关系上，于情于理都要捧场：
“有机会我去国外看你演出。”
闻言，温以彻心中微动，随即又失笑道：
“我的荣幸。”
想起小时候的憧憬与暗自立誓，温以彻又道：
“不过，我还是更希望能与你一起同台演出。”
说完，不等柏鸢回答，他又话锋一转，改口道“
“可以，现在只能笑想想了。”
语气里有不甘，有遗憾，更多的还是已经接受现实的释然。
比起几年前势必要与柏鸢一起同台的执念，随着温以彻越发年长，人也褪去刚成年时的青涩，越发成熟稳重。
那些年少时期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和偏执，也仿佛拨开云雾般，一点点看清并消融。
如今，温以彻已经慢慢学会了接受生活中的不如意和遗憾，逐渐理解了小表妹口中的「互相尊重」。
有时想来，也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可笑。
他和柏鸢是不同的两个人，拥有不同的人生，自己选择追求艺术的道路，柏鸢自然也有她自己的人生目标。
而这种决心，就像自己对钢琴的执着，是无法为外物妥协外人动摇的。
自己当时怎么就着了魔似的，非要认定了柏鸢，要拉着她一起呢？
虽然有对柏鸢浪费才能的惋惜与两人终归殊途的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的美好祝愿。
也正因此，他才能以如此平和的语气与柏鸢聊这件事，这在几年前断然不会发生。
就连那句「婚约」。
想到这里，温以彻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父母闲谈时的一句玩笑话，自己听后怎么就当真了呢。
当时还因此跟秦令征打架，被柏鸢看了笑话。
虽然柏鸢最后没跟秦令征在一起而是选择了素未相识的裴缙令他略有意外，也曾在与裴缙独处时不成熟地起了争执和攀比心。
但现在想来，温以彻只觉得脸上有点烫，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太蠢了。
「等柏鸢和裴缙订婚时，再送上礼物表达自己的歉意吧……」
在心里打定主意，温以彻心境慢慢平复下来，与柏鸢并肩而行。
他和柏鸢都不是多话的人。
是以，在短暂的几句交谈后，便又安静了下来，只是一起压着街边的小道。
两人分开多年，但曾经搭档过的默契还在。
此时，即便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安静走着，气氛也不显尴尬。
反而有种浑然天成、本该如此的感觉。
从大门到柏家的路并不近，现下着走来，却感觉瞬息便走到了尽头。
等进了家门，正好看见已经换上睡衣、趟着拖鞋、手里老干部般端着水杯准备回房睡觉的柏隼。
小孩应付了温以轩以前半段，又被姜烽姜燃折腾了后半段，早就身心俱疲。
这会儿正睡眼惺忪，眼看就要站着昏睡过去。
听见门外响动，柏隼打了个哈欠，隐约看见门口站了一男一女，脑子没接上线，想也不想就开口叫道：
“这么快就接——姐……姐？？？”
小孩瞬间清醒过来。
他虽然脸盲，但不色盲啊！
裴缙那闪亮无比的蓝色大眼儿就是风雪里的篝火，黑暗中的明灯，让小孩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
但你猜怎么着？现在这个没色儿！！！
黑眼睛！！！
小孩不解，小孩大惊。
他那么大个混子姐夫呢？
他姐出去一趟，这是把谁领会来了啊？？？
柏隼眯眼目测温以彻的身高。
秦令征？看着不像啊！
不是——你谁啊？怎么大晚上进我家家门啊！！！
这张脸……
小孩看了又看。
——好欠揍是怎么回事啊！
见柏隼这幅小鸟应激的模样，温以彻颇为怀念的笑了笑，“几年不见，小隼都长这么大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柏隼耳朵微动，觉得有点熟悉。
“不认识我了？我是你以彻哥。”温以彻本来就喜欢弟弟妹妹，自家的喜欢，别人家的也喜欢，不介意地温声道：“也难怪，我走的时候你才多大呢，知道温以轩吗？我是小轩的哥哥，温以彻。”
虽然走了没几年，但架不住几年前小孩年纪小，记忆不深刻。
见柏隼还是傻看着自己不说话，温以彻好笑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心。
温以轩也好几年没见自己了，小轩比小隼还小一岁呢！也不知道小孩还记不记得自己，能不能认出来。
柏隼则被眼前人的身份惊的说不出话来，大脑飞速消化着巨量信息。
温以彻？！他不是在国外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温以轩刚在宴会上提过他，他怎么就回来了！
温以轩的嘴怕不是开过光的吧！！！……
恍惚中，柏隼又听见自己和亲姐和温以彻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诸如「要不要告诉吴娩？」「不了吧，她知道我马上就走又要哭」之类的话。
小孩看看温以彻，又看看自己亲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一把子力气，一下拽过柏鸢的手，在温以彻疑惑的视线里，把柏鸢拉到角落里小声嘀咕道：
“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