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近两年无人机技术和产品的普及，无人机也广泛应用于商业活动、剧组拍摄、私人航拍等等场合。
对无人机的管理和规范也飞快跟进。
去年政府正式出台无人机管理条例，限制无人机在市区内的使用，划分禁飞区，商演需提前到相关部门进行报备。
一项制度刚出来的时候最严，也发生过诸多矫枉过正的事情，直到今年年初才渐渐稳定下来。
连带着空中交通管制也变得严苛了许多。
海启作为走在国际前沿的现代化城市，前两年还能看到经常有霸总开飞机到公司顶楼上下班、少爷小姐坐飞机上下学的盛况。
最近一段时间也都不约而同的销声匿迹。
人们也从抬头就能看到各类无人机从空中掠过、不时发生故障、缠绕、碰撞、坠毁、高空坠物等事件，习惯了头顶空荡荡，再无小型飞行物的现状。
因此，可想而知人们在看到一架直升机从城市闹区上空掠过时的惊讶。
尤其当直升机目的明确驶向海启大学，在东南角操场缓缓降低高度时，更是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见惯了大场面的海启当地人对此习以为常，波澜不惊，懂行的多看一眼飞机型号，从军用和民用上判断来者的身份。
主要凑热闹是来自其他经济稍差一些的三四线城市的学生，都是寻常老百姓，小县城里豪车都少见，开个奥迪A6就是顶配，谁家结婚要是能整一车队四个圈，这就是当地的狗大户。
头顶上民用客机每天都能见到，一点儿不稀奇，但直升机这种私用和军用的机种，很多人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
随着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发动机的轰鸣和螺旋桨的鸣音也越来越大，空气也因此被快速搅动，不断有强烈的气流卷起细小沙粒噼里啪啦往窗户玻璃上砸。
那些教学楼离得近、又最先冲到窗边把脑袋伸出去的人理所当然的吃了一嘴巴子灰，被沙子扇了几个巴掌后便赶紧关上了窗户。
那些在室外正慢慢聚集、准备过来一探究竟的人也纷纷裹着衣服领子，或压着被吹得鼓起来的衣服边儿，或按住瞬间爆炸鸡窝般好似触手向上蠕动的头发，又加快脚步往相反的方向撤离。
柏鸢与宿舍一行人刚结束了一节早八的大课，正拉帮结伙的去卫生间洗手。
听见人群的骚动和窗外的轰鸣声，看见赵佳佳把脑袋探出去又飞快缩了回来，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
柏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跟着往窗边走去。
赵佳佳摸了一把脸上的灰，揉着被眯到的眼睛努力翻着白眼往水池旁边移动，“哎呦我去，这灰可真大，你们谁带眼药水了？没有的话给我吹吹也行！”
第一次，柏鸢从小揣到大的氟罗沙星滴眼液被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她拧开瓶盖诶给赵佳佳，听着她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的呼痛声，将窗户打开了一角，又重新伸出头去，眯着眼睛往飞机的方向看。
等眼药水的劲儿缓过来之后，赵佳佳呸着喉咙里反上来的苦味，将眼药水还给柏鸢。
见她仍然看得认真，不由得疑惑道：
“你看什么呢？”她这样的家境，小时候肯定没少坐私人飞机，怎么也跟第一次见似的，看得这么起劲儿。
柏鸢眉心微拧：“好像是我家飞机。”
赵佳佳：“……”
打扰了！！！
没管又被迫重新认识自己的赵佳佳是什么反应，柏鸢眺望着远处的操场，视线凝聚在自另一边匆匆而来的白色身影，眼底慢慢镀上了一层深色。
……
……
“怎么来的这么急？我东西还没收拾……”
一身白大褂的牧尘野迎着螺旋桨带起的旋风走停在操场上的直升机。
他头上别了个夹子，将额前的刘海别到头顶，脸颊两侧和发梢的头发有些湿润，半掉不掉的挂着水珠。
再看他一脸困倦，全然不顾可能吃到嘴里的灰土和沙粒，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俨然一副睡到正鼾处被人一通电话从床上叫起来，只匆匆用冷水冰了把脸以做清醒，便被迫出来营业待客的样子。
“事发突然，先上飞机，路上再跟你细说。”
瘸了但是又没完全瘸，虽然人正用两条腿站着，但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只能将重心偏向完好的那条腿，所以看起来站姿很拽的宋衍铭说着，将身后黑子保镖递上来的牛皮纸封装文件拿起来塞进牧尘野怀里。
“伤者躯体连中三枪，前两枚子弹都取出来了，只有第三枚碎成三片，角度刁钻，他们那的医生不敢动刀，只能你来。”
牧尘野拆开封口，又打了个哈欠，“害怕担责任嘛，我懂……伤者情况怎么样？”
“活着，已经挂了三袋血……”宋衍铭看着差点站着睡着的牧尘野，微皱眉头，“怎么困成这样？”
“连着熬了三个通宵，哈啊~~~”牧尘野再次打哈欠。
郊区钓鱼佬半夜钓上来一大包黑色塑料袋，拆开一看，三条胳膊六个腿，都不配套。
这人胆子也够大，舍不得刚打好的窝，愣是守着这一兜子人体碎片垂钓到天亮，两手空空憾然收杆，这才想起来报警。
牧尘野跟着刑警一起赶到案发现场后，一眼就看出这胳膊腿不是一套的。
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断定周围还有，立刻对周边地区展开搜查，警犬都出动了，满山遍野的搜寻。
最后还是扛着麻袋上山里挖蚯蚓的钓鱼佬撅着大腚从地里给刨出来后，报了警，这才找回剩下的人体碎片。
尸体腐化得比较严重，巨人观都快化出黏涎子了，牧尘野这几天都忙着「拼拼图」，已经连着三天三夜都没合眼。
这会儿还能站着跟宋衍铭说话，已经是超人体质了。
“那你……”宋衍铭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牧尘野脚抬挨了踢到台阶，差点儿摔个狗啃屎，赶紧抬手拽了他一把将人稳住重心，最后还是改口道：“算了，你先上去补觉，这台手术非常重要，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你必须——”
话说到一半儿，宋衍铭看见柏鸢那由远及近的身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拍拍牧尘野肩膀，让他赶紧进去。
听到宋衍铭话语的停顿后，牧尘野又扭头去看，自然也看见了柏鸢，刚要挥手跟她打招呼，就被宋衍铭按着脑袋塞进了机厢里。
“小妹，上学呢？”打发完牧尘野的宋衍铭站在机舱门口，单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向柏鸢，“这次有急事，不多待，下次你宋哥再来看你。”
“什么事？”柏鸢问道。
宋衍铭掀了下眼皮，含笑道：“我那边儿的事儿。”
看出柏鸢心中所虑后，宋衍铭又道：
“放心，跟你家没关系，就是临时借你家飞机坐坐，我那架前几个月让人给、从天上掉下来了，上回见你不还看着我坐轮椅呢么？”
这话的可信度确实很高，宋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刺激战场。
迄今为止，宋衍铭在柏鸢这的信誉度还是满的，他人虽然挺装的，但从来不在正事上说莫须有的假话。
柏鸢：“哦。”
不怪柏鸢多想。
不说直升飞机空降，就是普通人在上课溜号时看见自家车突然停在学校门口，也得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如今柏家二老已经是八十奔九的人了，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也是大不如从前。
柏鸢一家除了小屁孩柏隼以外都在海启，柏鸥一家也同样不在京里，回来一趟比柏鸢家还要麻烦。
要是家里老人出了什么事，还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赶回去。
此时见到宋衍铭从自家飞机上空降，又带走了村里八乡最牛的医生，柏鸢自然理所应当地先怀疑是不是柏家二老出了什么事。
不过，既然宋衍铭都已经说了和柏家无关，柏鸢便也放宽心，信了他的话。
毕竟宋衍铭确实是个靠谱人，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有什么事儿肯定第一时间就跟她说了，从来不搞什么「为了你好、怕你担心就瞒着你骗说无事发生、岁月静好」那套。
柏鸢看着眼前的宋衍铭，细细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眼底虽有躁郁和急切，却不是冲着自己，约摸又是他家里搞什么幺蛾子，所以心情才格外不美丽，于是点点头。
“路上注意安全。”
“行了，放心吧。”宋衍铭摆摆手，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道，“这架要是掉下来，哥再赔你家一架。”
柏鸢：“当然得你赔。”
这架飞机可是她大堂兄去军校前订的定制款，专门为了犒劳他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没看到舱门上那蓝色光带多吸睛呢么！
这要是在他回来之前让宋衍铭给玩散架了，连摸都没摸到一下，她毫不怀疑柏鸥得给他按泥巴地里附魔后再哐哐一顿揍。
腿都给他打断！！！
宋衍铭：“……”
柏鸢就是过来看看是不是自己家有事，需要自己回去一趟。
既然无事发生，跟自己没关系，柏鸢便没再多待，跟宋衍铭打了声招呼，便回去继续上课。
送走柏鸢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衍铭收起脸上的笑意，眼底多了几分沉色，转身回到机厢里。
“走吧。”他对飞行员说道。
牧尘野则扒着两侧的窗户，盯着已经走远了的柏鸢，用胳膊肘狠狠拐了宋衍铭一下，不满道：
“哥你拦我干什么？她是来跟我告别的！”
怎么说也在一块儿玩了一年多，见朋友临时出差，所以过来送别饯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宋衍铭白了他一眼，又给他拿了个降噪耳机，“戴好。”
等牧尘野戴上，螺旋桨旋转，飞机笔直升空，缓缓驶离地面到一定高度，这才又正色道：
“不困也睡，尽快恢复最佳状态，手术要是失败你就准备收拾东西当全球通缉犯吧。”
“这么严重？”牧尘野不在意地拨弄了一下降噪耳机旁边的麦克风，语气慵懒道，“谁呀？”
忽然觉得头顶被刺得生疼，一抬头，发现宋衍铭正眸光凝重的看着自己。
牧尘野愣了下，也被带着端正了态度，“往哪飞？几个小时行程？要是我们到了人却、呃伤者还能撑多久？”
“东南边防。”宋衍铭道，“先坐直升机去京里机场跟接应的人碰面，再转搭战机直飞，快的话半个小时就到。”
听到连战机都掉来了，牧尘野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拆开了伤情档案：
“还是不睡了，睡十几分钟不顶事，反倒更困影响操作，等会儿到地方打两针肾上腺素提神就行……”
……
……
牧尘野走的急，许多事情都没处理好。
海启大学校医的职务空了下来，隔壁医学院直到上课时才发现老师确缺勤，考虑到牧尘野那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善良的学生们担心这位人不咋地但是专业知识和水平却是过硬的老师别不是年纪轻轻就猝死在家，赶紧上报了学校教务处。
当时牧尘野人已落地，也换好手术服，这会儿正在手术室里取第二枚弹片。
手机放在手术室外，响了十多通电话都没人接，为数不多的电量消耗一空后终于自动关机。
学校见联系不上人，出于安全考虑便报了警。
牧尘野走前刚拼完人体碎片，刑警大队正根据实践报告开小组会议，对案件更进一步分析推演呢。
冷不丁接到有关牧尘野失联的消息，还以为他作为案件中至关重要的法医遭到报复遇害了呢。
又赶紧开警车呜呜地赶到海启大学，一问才知道他被部队临时调回去了。
虽然知道军令不可违，刑警们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用得顺手的法医，后续还有不少地方用得到他呢！人就这么草草走了，他们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厉害的来顶班？
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柏鸢：
宋衍铭办事太不靠谱！
临时抓壮丁怎么不顺带派人转圈打理一遍，将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呢？
结论：这人不经夸。
撤回一条对他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