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
说书台上的老先生正讲到兰若寺，书生遇到女鬼的故事。
底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为了配合此时的氛围，楼内灯光调得极暗，来送茶倒酒的沽酒女都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上去影影绰绰，颇为诱人。
齐酥侧头到旁边，脑袋几乎从挨着身边那人的肩膀。
悄悄问：“大师，你喜欢这样的故事么？”
一旁的年轻人坐的极为板正。
闻言，一板一眼的点评。
“故事曲折，颇有意趣。”
他说着颇有意趣，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喜欢的意思。
因为手腕间空空——齐酥不准他带着佛珠出来。
他手指虚虚捻了捻，双手放在膝盖上。
眼观鼻，鼻观心。
不像是来听书，倒像是来坐禅了。
齐酥听完了一折书，打赏了几十个铜钱，拽着云无翳出了说书的厅院。
“既然你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我们找个幽静的去处。”
…
丰乐楼作为乾京第一酒楼，共有五座楼阁群。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堂皇富丽若不夜城。
榴红的轻纱如梦如幻。
雪白的脚踝间，金铃泠泠作响，俏皮灵动。
腰肢回旋，拧动。
涂着嫣红豆蔻的纤细手指开合聚拢，如迎风绽放的花苞。
一旁坐着的岐山王殿下忍了又忍。
实在忍无可忍。
看向身边眼睛亮亮，满脸开怀的女郎。
“这就是你说的，幽静的去处？”
身边的姑娘眨了眨眼。
“这里一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难道还不幽静么？”
房内轻纱半挽，熏香袅袅。
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四位跳舞的舞女。
只论气氛，的确比前面的说书台安静多了。
岐山王没有说话。
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齐酥推了推他。
“不要这样啦，难得带你出来约会。要学会欣赏人世间的美好！”
岐山王依然没有说话。
齐酥：“我为了你都没有叫那些有人鱼线的小哥哥来，特意喊了一群小姐姐。”
岐山王这次说话了。
他问：“何为人鱼线？”
嗯，问得好。
齐酥：“不必在意，你也有的。”
他不想看就算了。
齐酥拍拍手，遣散房内的舞女。
进入二月后，乾京天气温暖了不少，但丰乐楼的雅间内，依然点着炭盆。
房内暖风习习，很适合做一些不那么端正的事情。
齐酥把鞋子踹掉。
“既然你不喜欢她们跳，那我来跳吧。”
然后，当着云无翳的面，把外裳脱掉，露出被中衣缠得窄窄的腰肢。
她伸着手臂做了两个姿势。
自我感觉还算良好。
“客人，请选择您要观赏的曲目。羽衣曲、浪漫樱花、雨中漫步。”
云无翳默了默。
“第一个。”
后面两个听起来有种不太正经的感觉。
齐酥：“好的，曲目加载中，即将为您播放，羽衣曲。”
齐酥会跳个鬼的羽衣曲。
她就是之前拍古装戏的时候，学了一点古典舞。
不过糊弄下小哥哥是足够了。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错了，应该是，飘然转旋，嫣然纵送，跳珠撼玉，吴带当风。
还好，殿下他老人家还能看得下去。
齐酥跳了几分钟，蠢蠢欲动的色心漫了上来。
这地方光影这么暧昧，温度这么适宜，很适合搞点色色的事情啊。
跳着跳着，单衣也脱掉了，露出里面的妃色抹胸和白皙细长的手臂。
云无翳……
他借着喝茶，把视线转开。
齐酥：“你杯子里都没有水，你在喝什么？”
她离得很近，腰肢随便扭一扭。
手指放在抹胸上，作势要把它扯下来。
云无翳脸色大变。
蓦地起身，大踏步离开房间，脚步匆忙而狼狈。
齐酥大笑。
“法师，不是四大皆空么？你跑什么？”
她捡起外衣披在身上，去追那不好意思的脸都变红了的男人。
。
门外是一条白石小径。
道旁长着一树红樱，樱花树下袅袅婷婷立着一位抱琵琶的佳人。
含笑站在路中，堪堪挡住了云无翳的取向。
“公子看着有些面熟。”
齐酥……这么漂亮的妹子，一开口也是套路搭讪。
不料，下一秒，她立刻就让齐酥刮目相看。
“公子看着有些面熟，倒是与慈恩寺的道慈禅师，颇为相像。”
风吹花落，四下寂寂。
抱琵琶的姑娘嫣然一笑。
“公子怎么不说话？莫非，奴家猜对了？”
她目光掠过云无翳，还对着后面的齐酥点了点头。
“那位姑娘，应该就是让道慈大师凡心大动，乃至还俗的齐家娘子吧？”
哇哦，知道得这么多。
来者不善呐。
齐酥：“不如去房里坐着说话？”
抱琵琶的姑娘笑起来。
“不必麻烦了。今日遇见也是凑巧，刚好替一位故人向道慈大师传句话。”
她从身上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道慈。
“这是故人让我转交之物。”
东西都带在身上，说是凑巧遇见，也太牵强了。
“听闻大师这几日处境艰难，故人也颇为挂念。”
“故人而今在南方，倒是有几位旧交尚在京都。几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就请大师驾临此处，与朋友叙叙旧吧。”
说完，她欠了欠身子，抱着琵琶，袅袅婷婷离开了。
这姑娘一身被红尘脂粉腌透的味儿，进入丰乐楼时日应该也不短了。
看来，大家都喜欢找漂亮的姑娘当细作啊。
那枚成色极好的玉佩，躺在道慈掌心。
正面镂空雕刻着兰花。
背后有一个“泽”字。
齐酥：“这东西看起来还挺贵。”
云无翳把玉佩拿给她看。
“前朝皇室之物。”
“额？”
“云泽，原是周朝的松阳王。是我的三皇兄。”
齐酥恍然。
“就是那个，娶了南楚郡主，还领了南楚军衔，处处与大晏作对的松阳王？”
云无翳：“不重要。”
他眉眼沉静，神色如常。
齐酥：“那我们回去继续看歌舞吧。”
云无翳……
那双幽黑冷冽的眸子，瞬间落在她脸上。
齐酥：“怎么了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为了追你，我连衣服都没穿好。”
见她一脸无辜，外裳果然是随意搭在身上。
云无翳薄唇抿起，转身朝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