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王会想不明白这些吗？
他只是根本没有想。这几年在世界树里游荡，阻止天帝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至于这份执念里，有多少是因为他所说的结界，有多少是为族人报仇，他自己都无法深究。只知道要这么做，要阻止他。
其实，在他的天赋完全被天帝吞噬之前，他就利用跟世界树的长久以来的契合度，以身体为封，想阻止了天帝对树体的破坏。
天赋被夺之后，他又第一时间将意识脱出，潜入世界树内，想再次孕养出天赋异能。
而天帝虽然夺了草木系的天赋，但根本不懂怎么用非暴力手段让世界屏障消失。想摧毁世界树，就只有暴力一途，可明光王把自己的身体封在了里面。明明白白告诉天帝，想毁树就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天帝没想到夺了他的天赋不仅没有削弱来自对方的阻力，反而还给自己留下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一旦他伤了树，以保护姿态跟树融为一体，只剩一口气的明光王身体也会受到同等伤害。而他的意识突然消失，也不知道躲藏到什么地方，怎么都找不出来。
他是不愿意杀明光王的。所以这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一直到今天，林凡他们找到了这里，引出了明光王的意识体，紧接着伊维娜又提前暴露，逼得一直潜在暗处的明光王意识不得不出现……
明光王脸色空白了几息，不愿接受现实般唤伊维娜上，他自己则是有些狼狈地朝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儿子跑去。
伊维娜灵活地调动邪恶怨气向天帝攻去，同时还不忘给明光王让出去路。
天帝看着明光王的背影没动，很快被黑气卷得看不见人影，靠近的人却都依稀听到一声轻叹。
“听这意思，”安东尼奥在半空中近距离吃瓜完，跟林凡交流观后感，“天帝是想要破掉结界，想要跟外部文明接触，但明光王属于保守派，不愿意打破现在的世界环境？那咱们跟天帝属于一个阵营啊？那还打什么打？”
林凡定定看着被黑气裹地密不透风的天帝：“你跟他本来也不是因为目的分歧打起来的啊。”
“对哦，”安东尼奥点头，“是因为我想拦他把明光王逼出来才动上手的……我跟你说，这两人绝对有事！起码……”
他话未说完，下方裹着天帝的黑雾突然快速翻涌起来，像是天气云图上的气旋，围着一个方向飞速旋转，连伊维娜都皱眉往后退了几步。
很快，庞大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没多久就露出天帝，他正一手屈在嘴边，微张的薄唇正在吞噬那些邪恶怨气。姿态轻松惬意，完全没把大家畏之不及的东西放在眼里。仿佛不管有多少，他都能轻松消灭一般。
哪怕看过鹫吞噬邪恶怨气，但他那才多少？星星萤火之光。安东尼奥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在心里叫了声“乖乖，不愧是老子！”
池子里的怨气一下子稀薄了不少。伊维娜见状，立马切割，不让自己的能量被过多消耗。
于是，现场又恢复到先前的僵持。
台阶上的加西亚和玢泽各守一边，毫无存在感。
半空中的两个机甲在看戏。天帝站在台阶下的黑气池内，看着明光王抱着埃文斯，周围却没有一丝黑气靠近。伊维娜同样也不敢靠近，却还是戒备地挡在明光王父子的身前。
“那小子竟然还活着。”安东尼奥一扫面板就知道埃文斯的状态，虽然状态实在糟糕，但总归还没噶，感叹道，“不过再不救，估计也快了。”
埃文斯整个胸膛都被打开了，还断了根肋骨。那血顺着身体在他身下已经汇成一大片。
他是明光族的少主，但可惜继承了母系的火系天赋，没有草木系的愈合再生能力。
而有这个天赋的明光王现在也毫无办法，他的天赋在天帝那里。
林凡安东尼奥和林凡的水洗异能倒是应该有些用处，只不过现在局面还没明朗，他们不会善心大发，贸贸然插手。
“卢卡斯，”天帝一步一步往前，“只要你想，我就能救他。”
伊维娜跟着天帝的脚步一步一步后退，很快已经退到明光王他们那片真空圈了。
明光王抱着儿子，身上的盔甲沾满了埃文斯的血，他双眼通红，恨恨地看着天帝。
“你为什么执着于守着那个虚无的屏障呢？明明你平常都感觉不到。”天帝轻叹着摇头，“如果不是你这么固执，神族哪里会死这么多人。”
“那些都是你杀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卢卡斯终于不再平静，激动地大吼。
“是我杀的，”天帝点头，“可要不是为了逼你出来，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杀他们呢？卢卡斯，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你现在想撇清责任？不可能的。”
“哟~”安东尼奥见星辰身上的黑气又淡了些，往她那边靠了靠，“这家伙搞pUA啊！”
卢卡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云淡风轻说出这话的天帝嗜血啖肉。
“你的罪孽，别想栽到我头上。我明光族上下斩杀过多少妖魔，最后全族惨死，你轻飘飘一句是因为我？就因为你要打开这护佑世界的屏障而我不同意？！你这个疯子！我只恨早没发现你的想法，早早将你扼杀。”
“没发现？”天帝站在明光王身前两三米定住脚步，“银砾神王不是早告诉你了？要不，你那天怎么会去找我？”
明光王一惊，脸色煞白：“你竟然知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动他干嘛？”天帝淡淡道，“既然他不信命运，想让你逆天而行，我就更要他好好的，在他的占星台，看着这一切发生。刚才说那些人是因你而死，其实不准确，还有他。要不是他暗自提醒你这些自以为是的命运轨迹，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你们，怎么都不无辜。”
明光王抱着埃文斯的手都在发抖：“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杀了银砾神族的人？”
“你现在还有担心别人的心思啊……”天帝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埃文斯，“小埃文斯那么可爱，你真的不救了吗？”
明光王粗喘着，低头看向儿子。
“其实你答不答应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天帝一挥袖袍，“现在的你，根本没有拦我的资本，更何况……”他抬头看向空中两个机甲，“异星人好似也要打破屏障，你没有胜算的。算了吧。不如就此松口，还能换埃文斯一条命。”
明光王满眼猩红。看挨着自己，明明害怕却还在抵御天帝的伊维娜，又看着空中那两个巨大的盔甲人，视野有些模糊。
如果这一切的结果都回归原点，那他做的那些，死的那些人都算什么呢？
他想让伊维娜的仇恨颠覆世界，钳制天帝。但最后，所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银砾神王跟他密谈的那个晚上，只是死的人更多了……
最终，他赌上全族，却什么都没改变……
“当啷”一声，赤红的炎翎剑掉在了地上。
明光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