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高考如约而至。
清溪县的高考考场内外贴着“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国家在期待着你们，人民在期待着你们”。
一些对于人生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似乎也是这么的平常。
理科的考场跟文科的考场不一样，叶书妤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雨幕中，与他们互相打气告别。
上午第一门考的是政治，很熟悉，叶书妤答的很顺手，字迹基本上没有出错的地方，反复检查了两遍试卷，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了，轻呼一口气，就把自己的试卷盖住，静静地等着考试结束。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很默契的没有交流关于考试的问题。
不过有些考生一出考场就哭了，不知道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看得几个人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面，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考试结束，众人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四门考完，叶书妤心里挺稳的，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她都写出来了。这个知识点还是顾淮瑾临时给她恶补的，谁知道还真考到了，他们对了下答案，数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
叶书妤明天还要考外语，这是加试，不过她不担心， 正常考就是了。
倒是沈繁星和姜穗穗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考完了也不敢太兴奋。
叶书妤无奈地笑了一下，“明天来接我，我要吃红烧肉。”馋死了都。
“行行行，你明天想吃河里游的我都给你弄来。”沈繁星白替她紧张了，这人心理素质好的很。
姜穗穗在旁边偷笑，她都习惯了这两个人斗嘴，视线一转，落在了那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上，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走吧，待会儿没车了都。”沈繁星上去揽姜穗穗，让她跟着上车了。
叶书妤今天晚上不回知青点，找村长开了个介绍信，在招待所住着，不然明天早上赶县城来考试很麻烦，主要是还下着雨。
顾淮瑾不放心，就在这陪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的时候还被查身份了，以为他们在乱搞男女关系。
不过，见两人都是知青，明天还要考试，就也没说什么。
……
招待所的房间很小，就一张单人小床，还有一张很小的桌子，一张板凳，在那摆着。
这算是好的单人间了。
半个小时前顾淮瑾打了饭回来，她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没吃了。
叶书妤见天黑了就想着泡个脚复习一下就差不多睡了。
在暖壶里倒了点水出来，随便泡了泡，天气冷，水凉的快，泡起来也没意思。
招待所的木门动静很大也不膈音，她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倒洗脚水，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手里的盆就被一只大手接走了。
“外面冷，你快进去。”顾淮瑾低头见她袜子都没穿，白皙的脚踝露在外面，眉峰微瞥。
“进去把袜子穿上，别着凉了。”语气有些严肃。
叶书妤眼睛眨巴了几下，乖乖的应了一句。
她坐在床边看着书，不一会儿，房门就从外面被人敲响，虽然知道是顾淮瑾，但是她还是小声的问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放下心来，把门打开。
顾淮瑾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把袜子穿上了，就把盆递给她。
“你把饭盒给我，我去洗了。冷不冷，我等下给你拿个暖水袋来。”
这里不像知青点的宿舍，人多，一起睡一间屋子也说不上多冷。
叶书妤接过盆，进屋放好，又把饭盒拿上给他递过去。
“不是很冷，我能睡着。”她如实说着，盖着衣服睡也不是很冷，就是脚冰。
不过她的脚常年都是冰的，之前顾鸯鸯还说跟大冬天的冰棒一样。
顾淮瑾接过饭盒，感受到里面的重量，就知道她肯定没怎么吃。
“没胃口吗？明天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买。”剑眉微皱，薄唇抿紧，语气有些担忧。
“你看着买吧，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叶书妤小脸垮了垮，作为一个吃货，居然没有胃口吃东西。
“肯定是因为考试，明天考完我胃口指定就好了。”她撇了撇嘴，无奈道。
“嗯，明天早上多少吃一点，不然受不住。外面冷，快进去吧，我等下给你拿热水袋。”顾淮瑾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多了，想着她看下书差不多就睡了。
“好。”
叶书妤躺在床上看着书，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正好这时候顾淮瑾来敲门了，她迷迷糊糊的把门打开，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困了？那就快点睡吧。你别怕，我就在隔壁呢，有事叫我。”顾淮瑾叮嘱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轻笑。
叶书妤接过他手里的热水袋，伸手环住他的腰，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好困，走不动了。你抱我上去。”红唇嘟囔着，嗓音娇软，撒着娇，困得眼皮连掀开都费劲。
心尖泛起一阵酥麻，柔若无骨的嗓音最让人难以拒绝。
他虽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做了。
她惯会撒娇，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
他把人横抱起来，手臂微微收紧，感受着那一抹柔软，幽深的眸子一暗，往里带了带门，长腿一迈，往床边走去。
本就怕影响不好，一直站在外面，不敢进来。
现在倒好，还真像偷情了。
掀开被子，轻柔地把人放下，把暖水袋塞在她脚边，发现她的脚很冰。不由得眉心微皱。
又替她把被子捻好，确保边边角角都不漏风。
转头发现，床上的小人儿，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唇角微扬，缓缓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
“晚安，mon maлыш ”
……
一夜无梦，叶书妤睡得很香。
醒来发现，脚上的暖水袋还是热的。
她有些懵，他昨晚待到什么时候才走的，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给自己捻被子。
轻声哄着，自己就又睡着了。
她呆呆的望向天花板，脑子很清醒，但是身体不想动。
刚伸出手，感受到一阵寒意又想缩回去。
摸出手表，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才六点。
她的手表在家里，没戴下乡，这块还是顾淮瑾前段时间给她买的。
她嫌麻烦，主要是太冷了就没戴，一直揣兜里，看时间了就摸出来看看。
……
招待所离考场很近，走路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距离。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叶书妤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了一下。
坐在凳子上，随便意翻了几页，能看进去就行，不期望能考到。
马上就考试了，也学不进去什么东西。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她起身开门。
“起来了？吃早餐吧。”顾淮瑾抬眸往里看，桌子上放着书，应该是起来有一会儿了。
“好，你进来吧，我们一起吃。”叶书妤偏过身子示意他进屋。
顾淮瑾身子怔了怔，薄唇抿紧，有些干巴巴的开口：“不合适。”
她有些疑惑，眸子里满是不解，“大白天的，有什么不合适？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进来了吗？”
听到这话，顾淮瑾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不自然，迈开步子跨过门槛。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女儿家的清香，他喉咙发紧，上下滚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住成这样…….
叶书妤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边坐着，咬着鸡蛋，喝了一口豆浆，有些生无可恋。
撇了撇嘴，自顾自的说：“真没一点胃口，中午的红烧肉都不想吃了。”
顾淮瑾想着她待会儿还要考试，让她多少吃一点，可能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
叶书妤皱了皱眉，有些无奈道：“我也没觉着压力大啊，怎么还不九点啊，我真想快点考完。”
顾淮瑾宽慰道：“想想开心的地方，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你是能回家，我还得去大哥那。我答应得早了，现在有点后悔，南方真的太冷了。”
这边的冷不止是冷，是刺进骨子里的冷，有时候她都怀疑来的到底是不是南方。
“回家吧，结婚不是有探亲假吗？让他们年前休？”顾淮瑾思量片刻，询问道。
叶溯言和宋明熙俩人把结婚报告都打上去了，搞得家里人猝不及防，下聘什么的都来不及。
家里两个妈，唠叨了他好久，哪有不声不响就把人家姑娘娶了的。
姜静之听说叶溯言要娶的姑娘是宋家那个闺女之后，还感慨了好久，一个好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爹妈。
“也是哦，我咋没想到。”叶书妤拍了一把大腿，有些兴奋。
顾淮瑾见她是真的没把考试放在心上，扬起唇角轻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听见这话，叶书妤从口袋里掏出手表看了下时间，八点二十，走过去就差不多了。
点点头，说了声好。
又转身把自己的准考证和笔都拿好，确保了几遍。
……
外面还是阴雨连绵，伴着刺骨的寒风，她露在外面的小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顾淮瑾伸手，替她理了理帽子，确保耳朵没露出来，才放心的把伞撑开。
已经有考生陆陆续续的来了，今天的人没有前两天的人多
顾淮瑾把她送到考场外，把另一把小一点的伞递给她，“我就在外面等你，你一出来就能看见。”
“你去招待所等呀，时间差不多了再出来呗，傻不傻。”叶书妤白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嫌弃。
“嗯。”他轻笑着，云淡风轻道。
“我走啦，拜拜！”叶书妤撑开伞，明媚的像个小太阳，在不远处跟他挥手，随后干脆利落的转身进了考场。
来往的行人都不自觉的朝这边看过去，这俩小年轻指定是对象关系。
顾淮瑾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他没走，一直撑着伞站在门口等。
试卷发下来，叶书妤从后往前看了个大概，就知道稳了，许是因为这些年外语教育的断层，试卷出的真的很基础。
叶书妤九岁之前在家里都是三种语言混着说，那时候脑袋一直都不灵光，说的话谁都听不懂，稍微长大一点了就被打开了任督二脉。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把卷子写完了，不允许提前交卷，她反反复复检查了很多遍，最后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花来了。
叶书妤就这么空坐着，盯着面前的桌子发呆，没一会儿困意就来了。
监考老师一开始就发现，别人都在奋笔疾书，绞尽脑汁的时候，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生就已经把自己的试卷写完了。
要不是她坐在第一排，刚刚直愣愣的盯着前面，自己都会以为她在作弊。
见她眯着眼睛小憩，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桌子，示意她不要睡觉。
叶书妤一激灵，意识到这是在高考，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监考老师。
她都要把卷子盯出花来了，每一个字母都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心想，她出去就能把试卷默写出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叶书妤才觉得终于解放了。
兴奋的冲出考场，发现顾淮瑾就站在门口等自己，“终于考完了！”叶书妤激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顾淮瑾这时候捧着一捧糖葫芦递给她，“恭喜。”
叶书妤看清楚这是什么之后，笑得被迫弯着腰，捂着肚子，“顾淮瑾，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谁拿一捧糖葫芦说恭喜的？”
“这天也买不到花，还不如买点能吃的。”顾淮瑾说的云淡风轻的，有些理直气壮。
叶书妤扶额，“行吧，你怎么都有理。走吧走吧，饿死了都。”
姜穗穗和沈繁星没去当电灯泡，早早的就在国营饭店等他们。
今天沈繁星作东，说什么都要请他们吃饭，还把贺青河和裴川叫上了。
要不是他们，自己可能真的没希望能考上，虽然现在没出结果，不过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特地去供销社买了两瓶酒，菜都上好了，叶书妤和顾淮瑾才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就等你们了，快点的。”沈繁星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