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允岺的指尖在方沉甯腰间轻轻一捻,惹得她不着痕迹地睨了他一眼。
他面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桌下的手却已强势地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这道松露焗龙虾是招牌。”他突然倾身,银叉卷着金黄油亮的意面递到方沉甯唇边,“尝尝?”
方沉甯挑眉,余光瞥见也长长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她突然了然,就着容允岺的手咬断面条:“不错。”
容允岺用拇指蹭过她唇角并不存在的酱汁,指腹在唇瓣上刻意多停留了半秒。
“沉甯最近气色看着真好。”云季秋突然笑道,“看来容先生很会照顾人?”
容允岺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尖在瓷盘上划出轻响,“这是我的义务。”
方沉甯闻言,唇角微扬,指尖轻轻点了点红酒杯沿。
容允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失礼数,又暗含占有欲,听得在座众人神色各异。
云季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容先生真是体贴。”
“应该的。”
见包厢里气氛微妙,林嘉嘉眼珠一转,突然提高音量:“沉甯,你刚才在大厅耽搁那么久,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没什么。”方沉甯抿了口红酒,“遇到个熟人,也算是帮了个忙。”
“谁呀?”
“周金妍。”
这三个字像块烧红的炭砸进冰水,滋啦作响。
也长长手中的叉子当啷掉在盘子里,他与周金妍的关系,在座都心知肚明。
“她不是快…”林嘉嘉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羊水破了。”方沉甯垂眸,淡定地切着鹅肝,银质餐刀折射的冷光晃过众人僵硬的面容,“救护车来得及时。”
“她来这里做什么?” 林嘉嘉手肘撑在桌布上,涂着珍珠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叩击红酒杯,“好端端的突然出现,总不会是路过吧?”
云季秋握着红酒杯的指节骤然发白,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精心保养的手腕滑落,在真丝袖口晕开深色痕迹。
她勉强扯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说不定…只是巧合?”
方沉甯用银质餐刀将鹅肝切成小块,漫不经心地开口:“周金妍来找她的儿子。”
这话一出,云季秋握着酒杯的指节瞬间放松,肩膀也随之塌了下来。
她低头抿了口红酒,藏住眼底突然松懈的神色,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是找孩子。”
林嘉嘉拍了拍胸口,夸张地长叹:“吓死我了,还以为她又要搞什么大动静。”
也长长舒一口气,捡起掉在盘子里的叉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方沉甯指尖摩挲着香槟杯的金边,目光扫过三个陌生面孔,“止弋,人是你带来的对吧?”
她声音平静,却让整个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止弋动作顿了顿,目光躲闪:“嗯,想着大家一起见见。”
玉清挺直脊背,耳垂上的翡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止弋,你该给沉甯一个解释。”
林嘉嘉也跟着皱起眉头,看向止弋的眼神带着质问,“我们精心准备的聚会,又不是菜市场随便进。突然多出几个人,这算怎么个事?”
包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的嗡鸣声在头顶盘旋。
也长长脸色阴沉,手按在桌沿微微发颤;云季秋别过脸,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尴尬。
止弋的喉结上下滚动,半天才憋出一句解释:“我、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朋友…”
容允岺放下刀叉,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黑眸冷若寒潭:“朋友该懂分寸。”
方沉甯抬眼望向止弋三人,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既然是特地来相聚的,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起身后,容允岺立刻跟上,顺手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动作自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玉清利落地合上镶钻手包,翡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确实,我们还有下半场安排。”
林嘉嘉挽住她的胳膊,“那我们就先走啦!”
其他人起身时,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有人冷笑一声,将餐巾狠狠甩在桌上:“某些人倒会挑地方叙旧。”
云季秋低着头,珍珠发卡还歪在发间,不敢多看离开的人。
包厢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止弋猛地起身:“沉甯,我…”话被门板彻底截断。
透过门缝,最后一眼只看到止弋的脸涨成猪肝色。
云季秋的肩膀剧烈颤抖了一下,歪斜的珍珠发卡终于脱落,啪嗒掉在脚边。
她死死攥着裙摆,指甲在真丝面料上刮出褶皱,泪水不受控地砸在裙摆上,洇开深色的小圆点。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缓解几人之间的关系,此刻却要承受方沉甯无声的冷意、也长长的嘲讽,还有止弋莽撞行为带来的难堪。
委屈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眼眶,漫过理智,在胸腔里翻涌成酸涩的浪潮。
止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发卡,他看着云季秋泛红的眼眶和被泪水晕花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极轻:“季秋,别哭了,是我考虑不周。”
他伸手想替她擦掉脸颊的泪痕,却在半空顿住,“我不该擅自带人来,让你跟着受委屈。”
云季秋攥着手帕的指尖泛白,听到这话却哭得更凶了。
她别过脸,声音带着鼻音:“不是你的错,是我自作主张,想要缓和你们的关系。是我不好,我去给沉甯道歉,也跟你们说声对不起。”
止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凸起的骨节,眼神里满是懊悔:“你别这样,看到你哭我…”
也长长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渣,皮鞋底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被勒出的红痕,“好了,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沉甯会当场拂了面子。”
“要道歉的话我陪你去,大不了被沉甯再冷脸训一顿。”他摸出根烟,打火机“咔嗒”迸出火星,烟雾缭绕,
也长长深深吸了口烟,白雾从齿缝间缓缓吐出,在头顶凝成模糊的烟圈:“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提前提个醒,不要搞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