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绥的防务像张撒开的大网,城墙是“纲”,12门城防炮沿墙根排开,炮口直指远方的草原。
骑兵团是“目”,四个团的骑兵沿着“纲”辐射出的路线巡逻,最远能到五十公里外的黑风口,郭景云常说:“这网得又密又韧,小鬼子的游骑别想钻进来。”
城楼上的了望哨刚换了新望远镜,老兵赵德胜正眯着眼观察远方,突然指着西北方向:“团长,那边有烟尘!不像咱们的巡逻队——马蹄印太散!”
郭景云立刻拿起望远镜,果然,二十多个黑点在草原上移动,队形杂乱,更像是溃散的散兵。
“让骑兵三团派一个连去看看,别惊动他们。”郭景云放下望远镜,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可能是小鬼子的侦察小队,想摸咱们的布防。”
他转身对城防炮指挥官说,“把炮口转向西北,装实弹,但别开火——等他们靠近了,让骑兵连包抄,抓活的。”
骑兵连的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城外,郭景云站在城头,看着城墙下忙碌的百姓,心里踏实了不少。
张大娘带着组织起来的妇女们给士兵们送棉鞋,鞋底纳得像铁丝网,说是“踩在冰上不打滑”。
铁匠铺的王师傅扛来几捆马蹄铁,每块都淬了火,“保证骑兵的马在冻土上不崴脚”。
“郭旅长,尝尝这奶茶!”张大娘端着铜壶走来,壶里的砖茶混着奶香味飘得很远。
她的儿子小柱子就在骑兵八团当骑兵,上次巡逻时冻伤了脚,此刻正坐在火堆旁,给母亲讲战车三团的坦克多威风:“那铁家伙不用吃草,跑起来比马快,炮一响,小鬼子的碉堡就飞上天了!”
郭景云接过奶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他望着城外渐渐暗下来的草原,骑三团的骑兵已经绕到了黑点侧后方,马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光。这张防务大网,有钢铁的硬,也有百姓的暖,想来是够鬼子喝一壶的。
化德北部的雪原,积雪没到膝盖,王梦生的特战一团正踩着前人的脚印前进,每个人的步枪上都裹着白布条,远远望去,像串移动的雪堆。
尖兵老周在前头开路,他曾在东北抗联待过五年,识得雪地里的踪迹——刚才那串脚印,脚尖朝西北,步幅小而急,明显是带着慌张的日本人。
“团长,前面有个废弃的羊圈,烟囱还冒烟。”老周蹲下身,用刺刀拨开积雪,“这是新踩的靴印,至少有十五个人。”王梦生点点头,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立刻散开,呈扇形包抄过去,刺刀轻轻拨开羊圈的木栅栏。
羊圈里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十几个日军正围着篝火取暖,锅里煮着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旁边扔着几支上了膛的步枪。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对着地图比划,唾沫星子溅在摊开的纸上——那竟是归绥城的布防图!
“动手!”王梦生的低喝混在风雪里,战士们像雪豹般扑过去,刺刀抵住日军的后背时,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老周捂住一个日军的嘴,另一只手夺下他腰间的手雷,动作快得像阵风。
战斗结束得悄无声息,王梦生捡起那张布防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归绥的炮位和骑兵巡逻路线,显然是鬼子的侦察小队。
“幸好撞见了,不然这图送回去,咱们的防务就得大调。”他拍着老周的肩膀,“你这双‘雪地眼’,真是宝贝。”
雪原深处的牧民帐篷亮着灯,蒙族老汉毕其格端出热奶茶,看着战士们冻得发紫的脸,心疼地用生硬的汉语说:
“前面……黑风口,小鬼子有火炮。”他掀起袍子,露出藏在腰间的步枪,“我儿子,去年在那里……被他们杀了。”
王梦生握住老汉的手,掌心的老茧在寒风里相触,带着同样的温度。“我们去黑风口,”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
“把小鬼子的火炮端了,给你儿子报仇。”老汉突然站起来,往战士们的背包里塞奶豆腐:“我带路!那里的雪窝子,我熟,小鬼子的炮车陷进去,就出不来!”
黑风口的夜,雪下得更紧了,特战一团的战士们跟着老汉穿过狭窄的雪谷,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像在给他们带路。
远处的炮口闪着冷光,小鬼子的哨兵正跺着脚取暖,浑然不知一把“尖刀”已抵近咽喉。
“三点钟方向,炮位!”王梦生用手势示意,老周和两个战士匍匐过去,手里的炸药包裹着白布,在雪地里几乎隐形。
陈振华站在归绥城头,望着草原上纵横交错的车辙和马蹄印。战车三团的坦克正在包头周边进行冬季演练,履带碾过积雪的痕迹像条黑色的动脉,向远方延伸。
新建设的骑兵各团的巡逻队在雪地上画出白色的静脉,将防线织成一张完整的循环网。
“陈师长,战车三团的演习报告。”参谋递来份文件,上面附着楚云飞的亲笔注脚:“九七式坦克在-20c环境下,估计连续射击50发后炮管过热,已加装隔热套解决。”陈振华笑着点头,这楚云飞,连炮管发热都想到了,倒省得他多操心。
城楼下,李大头带着机械组给坦克换履带,新履带是王师傅的铁匠铺帮忙进行锻造的,每节都比原来厚了半寸,“保证在冰面上不打滑”。
王二柱蹲在旁边记笔记,本子上密密麻麻写着“机油标号:冬季用-30c专用”
“炮管清理周期:每射击30发一次”,字迹被冻得有些潦草,却透着认真。
张大娘的棉鞋送来了最后一批,她特意在鞋底绣了“平安”二字,说是“给坦克兵也做了几双,让铁家伙带着福气打仗”。
小柱子穿着新鞋,在雪地上踩出“平安”的脚印,引得战士们哈哈大笑。
远处的无线电里传来王梦生的声音,带着风雪的杂音:“特战一团已抵达外蒙边境,鬼子的边防炮被端了,缴获的布防图正在送回的路上。”
陈振华望向北方,那里的雪原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条守护着绥远的银色丝带。
暮色降临时,归绥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战车三团的坦克回营了,履带带着雪块发出哗啦声;骑兵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巡逻的士兵们带回了远方的消息;城楼上的哨兵换岗了,新上岗的士兵接过望远镜,镜片上还沾着前哨的哈气。
陈振华走下城楼,脚下的冻土咯吱作响。他知道,绥远的防线早已不是冰冷的钢铁和城墙,而是由坦克的履带、骑兵的马蹄、战士的刺刀,还有百姓的棉鞋、奶茶、牵挂织成的——这张网,又密又暖,任鬼子再狡猾,也休想挣得脱。
远处,战车三团的营地传来歌声,是王二柱在唱:“铁甲碾过雪,马蹄踏碎冰,归绥的灯火,照咱打鬼子……”
歌声混着坦克的轰鸣,在草原上久久回荡,那是属于绥远的战歌,硬朗,却又带着化不开的温情。
归绥城的指挥部里,炭火烧得正旺,映得陈振华的脸膛发红。他将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开在长条桌上,手指从绥远划过察哈尔,最终落在苏尼特右旗的位置,那里被红铅笔圈了个醒目的圆圈。
桌角的搪瓷缸里,砖茶正冒着热气,茶香混着炭火的烟味,在空气里酿成一种厚重的暖意。
“李副师长到了吗?”陈振华抬头问通信兵,指尖在地图上的“骑兵二旅”“战车三团”“特战四团”等标记上轻轻敲击。
这些都是367师的精锐,如今像撒在绥远草原上的棋子,亟待一位得力的将帅统筹调度。
“刚到门口,正在解马缰呢。”通信兵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军靴踏雪的声响。
李副师长掀开门帘走进来,身上还沾着归绥城外的雪粒,军大衣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寒风。他刚从山东战场赶来,脸上的炮火风霜还未褪去,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陈师长找我,是有硬仗要打了吗?”李副师长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接过陈振华递来的热茶,掌心贴着滚烫的缸壁,舒服得轻轻“嘶”了一声。
在山东的机动一旅,他带领部队完成了牵制日军主力的任务,同时协助366师,将日军22和23两个师团歼灭,此刻满身的劲正没处使。
陈振华将地图推到他面前:“山东的作战任务完成得漂亮,但绥远更需要你。”他指着地图上星罗棋布的标记。
“骑兵旅扩编到11个团,战车三团刚接收24辆坦克,特战四团正在训练之中,特战一团在化德以北打开了缺口——这些部队都是367师的底子,你带他们,比任何人都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