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
“还没。”
“霁和呢？”
“阮娘方才过来把她接走了。”
“我先去前面，有什么事就来喊我。”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裴清光迷迷糊糊睁开眼，目之所及却仍是一片黑暗。
肚子“咕噜”了两声，萦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当当，去厨房备些吃食。”
当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掌柜的醒了吗？”
萦风没答话，裴清光竖起耳朵，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朝着厨房的方向远去，大概也猜到了此刻的情况。
裴清光闭上眼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感受到身下柔软床榻的触感才再次睁开眼，侧头望向床榻边。
萦风果然正红着眼眶坐在那对着自己哭。
“好饿，”裴清光笑着扯了扯萦风的衣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竟惹得萦风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裴清光心疼又好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打趣道：“我的灵棚可布置好了？”
“呸呸呸，”萦风顾不上擦眼泪，伸手捂住了裴清光的口鼻，“你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裴清光呼吸一滞，连忙拱手讨饶，萦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下了死手，急忙松手，但重要的事还是没忘：“你快呸呸呸！”
“呸呸呸，”裴清光听话地将丧气揭过，鲤鱼打挺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指了指屋外的日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萦风随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轻声道：“刚过正午。”
想起自己离开时头顶的夜空，裴清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们竟去了这么久啊。”
“你们去了两天一夜，”萦风眉眼间是掩不去的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裴清光一怔：“老孟和方书袋还没回来？”
萦风也愣了：“你们不应该在一起吗？”
“方书袋说他有自己的事要办，就和我们分开了，至于老孟，”裴清光抿了抿唇，“灵脉把我和老孟送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我们两个在那里走散了。不过我向灵脉确认过了，他二人在灵脉里是安全的。”
有了裴清光这话，萦风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但还是担心道：“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沈家的时空里虽然有妖气，但都是些陈年旧妖，不会伤害到进入灵脉时空的人，”裴清光想起方才自己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萦风朝屋外看了一眼，低声道：“说来也怪，从前你们从灵脉时空回来都是出现在井边或者灵脉下，但这次却是当当听见后门有动静，出去查看才发现你竟然倒在院子外。”
“院外？”裴清光下意识抬手摩挲下巴，“难道我最后看见的不是过去的时空而是现在？”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什么亲戚从前生活在丰城？”
“丰城……”萦风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才犹豫着开口，“丰城栽种柳树的人家太多了，你这突然一问，我也说不准，要不我去问问二舅？”
“我看到的应该是一棵早就已经修炼成精的柳树，一直被穷奇圈养在沈家。”裴清光补充道。
萦风迷茫地摇摇头，裴清光见状也不再追问，凑到床边低头穿鞋，打算亲自去雁归山拜访萦风的二舅，就在她低头的当口，萦风突然猛地从床边跳起，激动地伸手攥住裴清光的手腕，激动道：“我想起来了！”
裴清光被萦风拽地重心不稳，一个前扑便规规矩矩跪在了萦风面前。
裴清光：“我想起来了。”
萦风兴奋：“你想起什么了？”
裴清光捂着摔疼的膝盖爬起身：“我想站起来了。”
萦风自知理亏，不便计较这莫名其妙的烂梗，弯腰轻轻掸去裴清光裙边尘土，恢复了一贯温柔的语气：“你说的这株柳树按辈分来算应该是我的六阿公，不过他已经消失几百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那你看看这个。”裴清光边说边催动灵力，掌心出现一团淡绿色的光亮，与先前钻进她胸口的一模一样。
萦风抬手轻轻按上裴清光的手掌，片刻后点头道：“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们这一脉柳树的妖气大都相仿，这应当就是我的六阿公。”
裴清光先是一愣，随后自嘲地扯起嘴角，小声嘟囔道：“难怪他会帮我。”
萦风没听清：“什么？”
裴清光侧身歪靠在床柱上，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划过一道嫩绿的微光，那是她与萦风命脉相连的证明。
萦风并未察觉到裴清光的小动作，接着先前的话题问道：“他还好吗？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死了，陪沈家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裴清光双手抱臂，抬头定定望向萦风。
萦风苦笑：“也好，至少不会像我二舅一样，因为脱发被老孟捡去当柴火烧。”
丧事喜办，苦中作乐，时至今日萦风也算是学到了一些裴清光的精髓。
“霁和的娃娃是他给你的吗？”萦风不动声色避开了沉重的话题。
“是，”裴清光走到床头拎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按理来说，开启时空的钥匙是无法回到我手上的，多亏有这位六阿公在，我才能把霁和的宝贝带回来。我有带回来吧？”
“当当已经还给霁和了。”
裴清光点点头，继续道：“在灵脉给我的最后一个时空里，我听到六阿公的声音，他似乎在大火中留了一丝妖力在霁和母亲的身体里，又误打误撞进入我的身体，和我的灵力融为一体。”
“难怪这次回来你的脉象比先前好了许多，”萦风上前接过裴清光手中的酒坛，“你刚才说的不是过去的时空是什么意思？”
裴清光瞥了一眼已被自己喝空的酒坛，转身坐在桌边，解释道：“六阿公的妖力带我去了另一个空间，一个不完全属于沈家的空间。”
一个灵脉无法抵达的空间。
一个善恶交织，却人人皆魔鬼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