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辽在大军驻扎后,一颗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营帐内,他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个死结,那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愈发强烈。终于,他再也坐不住,大步出了营寨。
外面的空气沉闷得厉害,好似一块沉甸甸的湿布压在胸口。张辽缓缓走着,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眼前的一切看似平静,可他就是觉得处处透着诡异,连随风摆动的草木,在他眼里都像是暗藏着的伏兵。
回到营帐,张辽找到徐晃和甘宁,神色凝重地说道:“两位,我总觉得这地方邪乎得很,处处透着不对劲。” 徐晃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着说:“文远,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咱们刚到这儿,能有什么事儿。”甘宁也附和道:“是啊,莫不是你一路太累,想多啦。”
但张辽心里那根弦依旧紧绷着,他不顾二人劝说,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至高处。极目远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见己方营地竟隐隐被刘备阵营包裹其中,一旦发生变故,根本无路可逃。
张辽心急如焚,立刻策马赶回,见到徐晃和甘宁,声音都不自觉急促起来:“二位,咱们被包围了!刘备的营帐将我们围得严严实实,若有变故,我们怕是插翅难逃!”徐晃和甘宁听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震惊,营帐内的气氛,也一下子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营寨外传来通报,关羽、张飞前来拜访。徐晃瞧了瞧面色依旧凝重的张辽,开口劝道:“文远,兴许真如我所言,是你想太多了。这营地如此安排,想必是天子觉得咱们主公与刘使君关系亲厚,才会如此。咱们刚立下这么大的战功凯旋,就算天子真有别样心思,刘备又怎会做出那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呢?”
甘宁也在一旁点头应和:“是啊,关羽、张飞可都是出了名的忠义之士。他们亲自来拜访,足见并无恶意,看来是你太过担忧啦。”
张辽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定。”
徐晃接着道:“文远,我二人与关羽曾是故人,私下里交情还算不错。既然他们来了,咱们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二,说不定能打消你的顾虑。”
甘宁一拍大腿,爽朗地笑道:“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去会会他们,真假自然就知晓了。”
三人商议已定,整了整衣冠,快步出营迎接关羽、张飞,一场暗藏机锋的会面,就此拉开帷幕,营帐外的空气,似乎都因这即将到来的交锋,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众人赶忙快步迎至营前,只见关羽、张飞仅带了寥寥几个亲卫,身着便服,周身未着一丝甲胄,神色亲和。双方一见面,便是一番热络的寒暄。
关羽轻抚长须,微笑着对张辽、徐晃、甘宁说道:“文远、公明、兴霸,你等追随马将军,此番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实乃幸事。诸位也劳苦功高,只需静候天子嘉奖,日后必能更上一层楼 。”张飞也在一旁咧着大嘴笑道:“是啊,俺们可都盼着和大伙一起痛饮庆功酒呢!”
徐晃笑着回应:“云长、翼德,二位过誉了。我等不过尽忠职守罢了。倒是听闻二位跟随刘皇叔在冀州战场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为大汉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真乃英雄所为,我等钦佩不已!”
随后,众人将关羽、张飞迎入营寨。关羽、张飞带来了美酒佳肴,笑着说道:“今日特来寻访故交,就盼着与诸位一醉方休!”营帐内一时间酒香四溢,气氛看似融洽。
然而,张辽始终没有放下戒心,一边假意与众人谈笑风生,一边暗自观察着关羽、张飞的一举一动。他不经意地提起:“此次我军归来,承蒙天子厚爱,安排与刘使君营地相邻。只是初来乍到,对这周边形势还不太熟悉,云长、翼德在此驻扎许久,还望多多指教。”试图从对方的回应中探出些许口风。
关羽听闻此言,脸色一红,毕竟他们知晓天子要对付马超之事,只是关羽面如重枣,旁人一时难以察觉。关羽略一停顿,轻抚长须说道:“之前在冀州战场上与吕布那厮多有摩擦,相处得极不融洽,双方营寨这才隔得远。恰逢马将军凯旋,天子如此安排,或许是为避免我与那厮再起冲突。”
张飞一听,瞬间横眉立目,粗着嗓子吼道:“哼!吕布那厮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在冀州战场上,出工不出力,每逢战事,就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生怕伤着自己,哪里有半分英雄的样子!要不是看在天子的份上,俺早就提着丈八蛇矛找他算账了!”说罢,张飞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盏被震得跳起来,酒水都洒出了一些。
张辽听闻,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笑着打圆场:“翼德,话可别这么说,吕布那厮武艺高强,在战场上想必自有他的考虑。”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张飞看似鲁莽,这番话或许是有意试探,又或许在传递某种隐晦的信息。
徐晃也连忙跟着和稀泥:“是啊,都是为朝廷效力,过去的那些误会,说不定就是一场巧合。如今大家相邻驻扎,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甘宁却满不在乎地放声大笑:“管他呢!今日有美酒,还有诸位英雄作陪,先痛痛快快喝一场再说!”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关羽见状,也举起酒杯:“兴霸说得在理,今日莫谈那些烦心事,咱们开怀畅饮!”可他举杯的手,却微微有些发颤,这细微的动作,被一直留意他的张辽捕捉到了。
张辽开口询问,试图再次打探消息:“云长,听你与翼德这般说,那吕布在冀州战场上当真如此不堪?”关羽闻言,微微一怔,眼神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一细微变化被时刻留意他的张辽敏锐捕捉到。
转瞬之间,关羽神色恢复如常,轻抚长须说道:“文远,知你与吕布昔日曾有主从之分,吕布曾是你的旧主,故而提起他时,我生怕引起你的反感。”
张辽心中虽依旧疑虑重重,但听关羽这般解释,觉得似乎也说得过去。可他对关羽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耿耿于怀,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琢磨,只是随口感慨了几句,便端起酒杯。关羽也举杯,两人的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声响,而后各自浅抿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张辽却无心品味其中滋味 。
反观徐晃与甘宁,丝毫没有这般心思。徐晃本就豪爽,甘宁更是洒脱不羁,二人见气氛热烈,竟与张飞那厮拼起酒来。张飞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酒坛,给自己满满倒上一碗,大声嚷嚷:“今日难得痛快,咱哥几个不醉不归!”说罢,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浸湿了前襟。
甘宁也不甘示弱,抄起酒碗,与张飞重重碰杯,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而后脖子一仰,一饮而尽,末了还将碗底朝天,示意一滴不剩,哈哈大笑道:“好酒!再来!”徐晃满脸通红,大笑着搂住张飞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叫嚷着:“翼德,你可别藏着掖着,今日定要分出个高低!”四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营帐内喧闹声、劝酒声此起彼伏 。
张辽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他的目光在关羽、张飞、徐晃、甘宁四人之间来回游走,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深意,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酒液也跟着轻轻荡漾,正如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
张辽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酒在杯中晃荡,他却毫无心思再饮。借着入厕之机,他匆匆离开营帐,找到姜囧、姜叙兄弟。
此时夜色渐深,四周静谧,唯有远处传来士兵们的些许交谈声。张辽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姜囧、姜叙,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咱们必须加强警戒。姜叙,你务必紧守阵营,对进出之人多加盘查,莫要放过任何可疑迹象,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通报。”
接着,他又看向姜囧:“姜囧,你挑选一部分精锐骑兵,暗中待命。马匹喂饱草料,人不解甲,随时准备应对变故。此事万分紧急,关系到我们全军安危,切不可掉以轻心。”
姜囧、姜叙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旋即拱手领命,目光中透着坚毅。“将军放心,我等定当全力而为,绝不辜负将军嘱托。”姜囧低声回应,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交代完毕,张辽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返回营帐。营帐内依旧喧闹,徐晃、甘宁与张飞还在拼酒,关羽在一旁微笑看着。
张辽刚一踏入营帐,关羽便抬眸看向他,笑着询问:“文远,不过是去趟茅厕,怎么耽搁这么长时间?莫不是迷了路?”此时营帐内酒气弥漫,烛光摇曳,张飞满脸通红,已然带了些醉意,听到关羽的话,也跟着嚷嚷起来:“就是就是,今日如此高兴,文远你却这般扫兴,何以不痛痛快快开怀畅饮?难不成是嫌俺老张的酒不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