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突如其来的西风将三张白帆都吹得鼓胀饱满,借助风力,漕船航速便以数倍之前而行进,原本需要一两日的航程,此时果真只需要几个时辰便够了。
“哈哈哈,好风!若有一日乘风起,必踏青云瞰山河!”
杨毅一脚踩在船头,志气豪迈,提起手中择天剑,朝着前方一指,漕船在大风的催逼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的行进着。
程野和凌雄连忙赶往驾舱中掌舵,还派了六名“衔尾营”的卒卫分列甲板上六个位置不间断的报出方位,让行船线路可以及时调整方向。
因为此时速度太快,江面上又有许多转折,稍一犹豫,这条船就会撞上近岸的石头而触底沉没。
“慢一点,慢一点!太快了!”
程野惊呼高喊,如此刺激的飚速行进,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这股狂风来的蹊跷,而且只朝着船帆猛吹,丝毫不会偏离,仿佛就是作为船只动力而存在的,甚至有一种越吹越猛烈的感觉,好似下一刻,整条船都要被这狂风掀飞起来。
“要收起两根船帆吗?”
程野问询,他在服役期间,都是开得海船居多,而且都是能装二十几人的梭船,在海上的航速全凭一根船帆和大家划动船桨,是作为首领座船的悬挂小船使用的,所以在驾驶经验上,凌雄还要更胜一筹。
“不行,这时候一旦收帆,船桅必断,只剩一根船帆的话,这条船根本承受不住,会直接被吹翻过去。”
凌雄凭借多年在江上行船的经验,冷静的判断着。
“那怎么办?”
“让杨远伯父放开几个窟窿,将水放进底舱,增加船只的重量,以此来避免翻船的风险,另外让大家找到绳索将彼此绑在一处,多加木板。”
“这个时候到哪儿去弄木板?”
“去把船尾处的的甲板全都拆了,反正就算不翻船,这条船要不了多久就要散架的。”
凌雄想了几条应对措施,其实后面那些主要是为了避免翻船之后,大家还能聚在一处互救,否则,单独一人被大风吹走而落单,在这大江之上,多半是要喂鱼的。
“宋岚!小岚儿!够了够了,让你的宝贝快停下,收了神通吧?”
杨毅站在船头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股狂风怎么越吹越邪乎,风力越发剧烈,连他都有种要被吹飞起来的感觉,更别提这艘基本上都是腐木组成的漕船。
“这个……我不会啊!”
宋岚尴尬的一笑,双手一摊,险些没站稳,下意识的就抱在了身边的桅杆上。
就“器灵神通”的效果而论,“名器·烈风狂歌”和“名器·砂鸢”类似,只不过一个是操控“风的力量”,一个是操控“砂石的力量”。
但是其威力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级别,这跟上一代的使用者留下的灵蕴融入名器中相关,以及最后器灵觉醒的等阶有关,只能说“烈风狂歌”的器灵在重铸之后,更胜从前。
尤其是“宋家血脉”在限制这把名器使用权的同时,也赋予了它更强大的威力,这就像是“专精装”本来就会比“普装”更强一样。
“什么?你只会发而不会收?那你不早说!”
杨毅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宋岚早已掌握了这把名器的全部奥秘,没想到只是个半吊子,他自从知道要去东海,便执意将三女带在身边,除了林娴可以跟他研读兵书,聊天解闷之外,陈芊芊也是造饭酿酒俱佳的美厨娘。
关键是宋岚这个“小可爱”,有着一把“名器·烈风狂歌”,在大海上使用“风的力量”,简直是一个物理外挂。
精通行军作战的杨毅,自然知道什么“用兵如神”,其实无非就是一点,能够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对手的破绽,而如何在庞大的战场上灵活运用优势兵力,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快速行军。
战场是瞬息万变的,一旦行军速度快到敌人难以捉摸的地步,就会让敌人产生恐惧,因为他不知道你会从哪个暗处冲出来给他一刀子,也会让战场的变数尽皆掌握在自己手里。
遵守纪律、刻苦训练,这两个治军最重要的手段,其实也是为了配合“行军”,能够做到快速转移,说走就走,指哪儿打哪儿,这才是一切战略布置的基础。
就像杨毅指点张阳时所说的,行军只要够快,至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原本以为宋岚会是自己在海上行军的一个秘密武器,没想到却是一个大坑,她对“烈风雄歌”的掌控,只是最初级的,“器灵神通”能放不能收,导致现在这条漕船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冲向苍茫江的最东方。
就在这般情况下坚持了两个多时辰,众人无不是心惊肉跳,满是煎熬。
泉州地界都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眼前忽然变得开阔,不远处就是王朝领土的边缘,去往东海的出海口,一道道急流因为两岸地形忽然收窄变得更加急促,使得这艘漕船已经开始崩溃。
即使是杨远带着数十人想尽办法,也无法阻止这条破船即将被狂风和激流整散架的事实。
“大人,舵盘都断折了,已经没有办法了,大家抓稳身边的东西,绳索一定要绑紧来!前面就是出海口,记得深呼吸……”
程野大声呼喊着,这是“黑鳞魔鲨旗”在水战中遇险时的急救训练要点,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大家聚在一起,避免人员伤亡。
“哗啦……”
在冲进东海区域的一瞬间,漕船的龙骨都被激流压断,几乎同一时间大风刮断了三根桅杆,漕船也开始片片碎裂。
好在大家早有准备,杨毅第一时间用“柔丝钢棉索”将宋岚紧紧绑在了桅杆上,随着桅杆断裂,这条抛飞出去的巨大浮木也成了大家的救命稻草。
杨毅腰间绑着的绳索忽然绷直,连同他身后的程野、凌雄还有一众杨家门人,全部都抛飞半空中,在一声声惊呼中又重重的落了下来。
大家虽然都谨记程野所说的话,做了深呼吸,但是掉进海里的那一刻还是重重的呛了几口海水,咸涩的味道当即让许多人干呕起来。
杨毅还算好的,他体魄强健,即使被这样用力拉扯一下,也没有受伤,可有许多杨家的船工学徒,本就瘦弱,经此一难,更是被绳索勒断了好几根肋骨,在海面上惨叫连连,甚至无法保持游泳姿态。
“噗通……”
落入海中的杨毅迅速浮出水面,周边还掉落着漕船的碎片,靠着船上的绳索,大家并没有脱队,几根巨大的浮木落在他身边。
杨毅解开腰间的绳索,凭借敏锐的身手和强大的力量,快速的游过去将那些巨大浮木收拢一处,并且集合在一起。
“需要帮忙吗?”
白锦儿这时候却坐在一道涌起的水花上向杨毅招了招手。
“差点忘记了,白姑娘还是名精通‘水咒法’的巫师!有劳你帮忙将大家救起来……还能动的快过来,捞起附近的浮木集中起来,先造一座木筏避一避。”
杨毅愁眉不展间,见到了白锦儿,却是心里稍有安慰。
白锦儿据说是“河神托孤”,与水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水咒法”上天赋异禀,而且精通“通明灵心”之术,比起她那位只知道逛青楼的师姐,的确要靠谱的多。
只见白锦儿掐念法诀,四周的海浪便如同她翻转的玩具,只是左一挥,右一挥,便将许多大块的木头聚在了一起。
杨毅等人连忙游过去,或是解下身上的绳索,或是直接脱衣服拧成绳条,将这些大块的圆木都绑在一处,仅凭这些材料肯定是不够的。
好在杨毅的商城里有一些“冒险道具”可以售卖,例如“火把”、“绳索”之类的,连忙用元宝兑换了数十根绳索出来,这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哗啦啦!”
一个狗头从海里钻了出来,用优雅的“狗刨”开始围着还在建造的“木筏”游起来,它身上背着不断干呕的农巴,嘴里还叼着湿漉漉的阿兰朵,若不是关键时候杨毅将“夜妨”派去舱室救助他们,此时他们怕是已经沉到海底去喂鱼了。
“tNNd!杨毅,你这个扫把星,跟着你老子真是没有一天安生……呕……老子一定跟你命中相克……”
农巴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发了几句牢骚,没想到真正的“扫把星”正背着他到处游泳,以至于“霉运袭来”,让他说话的时候灌了好几口海水。
“我真的严重怀疑,这次事故与你有关啊!”
杨毅紧紧咬着牙齿,对着洋洋得意的“夜妨”,又想笑又想哭,他看了一下状态,幸运值已经跌到谷底,顿时心中一沉,往往这个时候就会遭遇一场大事故,或许正是因此才让他们在最后进入泉州范围时便是事故频发。
即使农巴如此不堪,却没有将杨黛草置之不顾,已经服用过量的“蒙汗药”,导致一直在昏迷状态的杨黛草正跨骑在夜妨的颈间,一条绳索紧紧将杨黛草与“夜妨”绑在一起。
关键时候农巴先是将杨黛草安顿好,才失足坠海。
在“衔尾营”的帮助下,一条粗糙的“木筏”快速扎好来,中间树立着那根绑着宋岚的桅杆,宋岚也是呛了好几口海上,脸色红润,全是惭愧之色,这让杨毅都不好意思说她的不是。
幸好有白锦儿出手,没有让这场灾难持续扩大伤亡,的确有十几人因肋骨断裂,沉入海中昏迷过去,但还不至于送命,关键时候被白锦儿用“水咒法”救了上来。
“还好大家都没事,先把伤者送上木筏,我们抓着边缘,一边漂流,一边寻着更多的漂浮物吧”。
杨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的风已经停了,原本需要两日的行程,却在短短两个多时辰间便完成了,甚至超额完成,都将他们一并送出了东海,但这并不是杨毅想要的方式。
“大人,这里距离出海口不远,我们往回划,不出半日就能见到‘龙霞府’沿岸。”
程野通过坠海点的方向,以及航速的惯性,理智的判断出来大体的位置。
“好,你指挥一下,大家轮流划,注意保持体力,务必要在天黑前回到岸边。”
杨毅有点担心,海上的昼夜温差大,此时太阳正当空,虽然有点热,但泡在海中却还算舒适的,可如果到了晚上,那泡在海中的感觉便是寒冷刺骨,根本撑不了多久。
程野也知道此时时间非常紧,连忙指挥众人朝着一个方向划着,加上还有白锦儿“推波助澜”,实际上“木筏”行进的速度不算慢。
“衔尾营”和凌雄众人,都算是杨毅的部下,能够享受“武穆遗书”的光环,所以这行军速度就更快了,划了两个多时辰,眼见日头偏西,开始出现“火烧云”,杨毅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程野,还没到吗?我们似乎划了很远了,怎地连个岸边的影子都没瞧见,倒是来了几条找食吃的大鱼。”
有杨毅这样的高手在场坐镇,普通的大鱼自然对他们没有威胁。
“……大人,我……我好像认错方向了!”
程野不由苦着脸,也不知道他是忙中出错,还是他本来就不太懂海上辨认方位的技术,以至于白花了许多力气,现在有可能距离“龙霞府”沿岸却是越来越远了。
“我真的是要谢……你这个……呼……想办法把方位先搞清楚吧!”
杨毅想要骂人,却又是堵在嘴边骂不出口,这件事如果说要负责任,很可能他才是首要责任,如果不是拒绝了“程野”走陆路的提议,执意要让宋岚试一试“烈风雄歌”来加速,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大人!那边好像有船!真的有船啊!喂!有人听得见吗?救命啊!”
凌雄忽然搭着眼睛向远方瞧去,只见在视野极尽处,几个黑色的影子在海面上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