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娘，把我养大的娘。
这是我娘，把我养大的娘。
这是我娘，把我养大的娘。
顾雁回默念了三遍，心情平缓了许多。
他将背篓上面盖着的被子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竹笋来。
“呀，竹笋！”顾夫人的眼睛一亮，“这么新鲜，雁回你从哪弄来的？”
顾雁回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我在外面碰到了陈袖，是他送过来的。”他说道。
顾夫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顾雁回的额头：“这几个月我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他瞧见，跟外头的门房也说了，但凡是他送过来的东西，一律都不能收下，就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没想到你一回来就收了人家这么多的竹笋！”
顾雁回张口结舌：“我听他说话，以为你们两个……”
他把“亲近”二字憋了回去，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说她与旁的男人亲近，总觉得怪怪的。
顾夫人横了他一眼：“以为什么？”
“以为……以为你们两个是朋友……”顾雁回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我把这些竹笋再还回去吧！”
顾夫人“哼”了一声：“收下了又送回去，你也不嫌丢人！”
她又瞥了一眼青翠欲滴的竹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就是现下还没到时候，所以才稀罕而已。既然已经收下了，就送到厨房里去吧，等过些日子外头有竹笋了，你再去买一筐给他送回去。”
东西虽然不值钱，可为了得这些竹笋而付出的心意……顾雁回看着母亲满不在乎的神色，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多嘴。
陈袖比从前更加难缠了，原本他还顾忌着自己摄政王的身份，哪怕是纠缠，也不会自己亲自出面，现在他卸了身上所有职务，也失了这些年的记忆，竟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整日往顾府跑，但凡得了些好东西，都献宝一样送过来。
他离京之前同云锦书说起过，云锦书听了就笑，说什么“烈女怕缠郎”，陈袖将自己的一腔真心都捧了出来，说不定哪一天顾夫人就被他感动了。
听得顾雁回咬牙切齿，母亲都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不想见他了，他还不死心，当真是不要脸！
如今看母亲对陈袖的态度，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去过小锦那里了么？”他正想着，忽然听得母亲问。
顾雁回咳嗽了一声：“一路急着赶回来，我先沐浴一番。”
顾夫人“啧”了一声：“今儿你去了也见不着她，昨儿西城门外山上滚落了不少石头，正巧有个商队路过，被砸伤了四五个人，她昨天便带着云中医馆的郎中们赶过去了，将伤者就地安置在了不远的庄子里，应当还得过两日才能回来。”
顾雁回有些失落，脸上却不愿表现出来：“我又没说今日便去……您既知道她不在，为何还要问我？”
“因为好玩啊！”顾夫人坦然说道。
顾雁回：……
他不想和她说话了。
“行了，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先去沐浴吧，身上又酸又臭的。”顾夫人嫌弃道。
顾雁回：……
等顾雁回离开之后，明月看着那一背篓的竹笋，笑得眉眼弯弯。
“夫人前日还说想吃竹笋呢，今日就有人送来了！”她高兴地说道，“奴婢这就送到厨房去，再让厨房做几个公子喜欢的菜……”
顾夫人抿嘴笑道：“我记得还有些腊肉，做一道春笋炒腊肉，再拌一个红油笋丝，至于雁回……不必给他做。”
“可公子毕竟刚回京……”明月有些于心不忍。
顾夫人嗤了一声：“你当他真那么能沉得住气的？”
明月虽不理解，但还是按照顾夫人的吩咐去同厨房说了。
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在顾雁回住的屋子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来开。
“夫人，公子他不在房内。”她老老实实地回禀。
顾夫人丝毫不觉得意外：“都说了不必管他，这会他人怕是都已经出了城了。”
她夹了些笋丝放入口中，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果然，反季的东西最好吃。”她眯起了眼睛，“下晌你去外头买些雪菜来，用竹笋配着雪菜和猪肉一起炒，味道好得很！”
明月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顾雁回正在啃着一个冷冰冰的馒头。
他换过衣裳之后，原想着好好休息一日，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外面又飘起了雪，他看着一片片落下的雪花，终于还是忍不住抓起衣裳出了门。
那么多人受了伤，云中医馆才有几个郎中？他们的人手一定不够。
他是个好人，做不到见死不救，左右他今日也无事，就过去帮帮忙吧！
没错，他是去帮忙的，绝不是特地过去见她。
顾雁回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心安理得地出了门。
从西城门出了城，路上找了七八个人问路，他很快就找到了安置伤员的庄子。
刚一进去，迎面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雁回的心重重地跳了几下，哪怕距离还远，哪怕她的脸上戴着一块用布缝的面罩，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来。
“云……”他刚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云锦书看见了。
“顾雁回？”云锦书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顾雁回咳嗽了一声，矜持地说道：“我刚要回京，顺路从这边走……”
“好好好，你来得正好！”云锦书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他便往最近的一个院子走去，“我这边正缺人手，你快过来！”
“啊？哦……”
等进了屋，她指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伤员：“这人如今尚未脱离危险，你将他搬到隔壁的屋子里去，黄鹊在那边，可以时刻盯着他们的情况。还有这人，身上有几处伤得很严重，来不及等麻沸散起效了，等会儿我给他缝合的时候，你要在一旁按着……”
顾雁回还没来得及与她多说一句话，就被抓了壮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