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山在定下督查的基本基调后,又着重强调了工作纪律。
他很清楚,人一旦掌握权力,心态可能就会发生变化,他必须提前打好预防针。
“我这里立两条规矩,也是铁律。”
“第一,廉洁自律。不准接受任何形式的吃请和馈赠,督查期间轻车简从,不准搞迎来送往,不准增加基层任何负担。”
“谁碰这条红线,立即清出队伍,严肃处理!”
“第二,实事求是。发现问题,不准隐瞒,不准夸大。要深入分析问题产生的原因,是能力问题、态度问题,还是客观条件限制?”
“要提出切实可行的整改建议。我们要的是真实情况,要的是解决问题。”
李仕山的这番话,让在座的老同志暗暗点头,觉得这位年轻书记思路清晰,说的实际。
而在座的年轻干部更是心潮澎湃,觉得跟对了人,这工作干得有劲、有意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仕山又说道,“考评组还有一个月才来,我们不急。”
“前半个月,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大张旗鼓地去检查,而是摸清底数,掌握实情。”
随后李仕山便根据资料以及刚才自我介绍的表现开始分组,基本上是“一老一青”搭档模式,两人一组,一共十组。
这里面考虑到了性格、专业和经验的互补搭配。
随后李仕山便给每个组分配区域,先进行一周时间的摸排。
让他们先适应适应,磨合一段时间后,有不合适的再进行调整。
分工结束后,李仕山提出最后的要求,“从明天开始,各组就按照分工进行摸排。”
“不准亮身份,不准打招呼,直接深入一线。用你们的眼睛看,耳朵听,手机拍,把最真实、最原始的情况摸上来。”
“你们要注意方式方法,避免与群众和管理人员发生冲突。”
“第二天上午,各组把第一天摸排的情况上报。”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答,尤其是年轻干部,声音格外响亮,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干劲。
“好,散会。各自去准备,注意保密。”李仕山挥挥手。
看着鱼贯而出的组员们,李仕山也想知道,自己挑选的人有多少会成为自己以后手里的利剑。
督查组的会议刚结束没多久,李仕山在办公室正在看关于文明城市创建的几份材料时,手机突然响了。
李仕山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山河打来的,就立马接起电话。
电话刚接通,陈山河焦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仕山!我刚接到院里通知,安排我下个月去省党校学习,为期两个月!”
李仕山眉头瞬间蹙起,已经明白情况,问道:“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
“就刚才!政治部直接找我谈的话,说是重点培养,机会难得……”陈山河的语气带着一股子愤恨,“这节骨眼上让我去学习,仕山,这分明是……”
“调虎离山。”李仕山淡淡地接上了后面的话,然后安慰道:“你先别急,这都是对方的正常反应,你先安心上班,不要有任何过激行为,晚上下班,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细说。”
晚上六点多,陈山河熟门熟路地来到李仕山的办公室,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坐。”李仕山指了指沙发,起身给他拿了瓶可乐,“先喝口水,定定神。先说说你那边查到什么了?”
陈山河接过可乐,也顾不上喝,急切地汇说道:“仕山,你让我重点查当初经办村支书案子的那几个人。”
“我查了一下,这些人在那件案子判决后的职务变动情况。果然有问题!”
他放下水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信息:“主审法官,王..,案子结束后不到半年,就从区法院调到了市中院,担任了刑一庭的副庭长,算是提了半级。”
“公诉人,县检察院公诉科的科长孙..,案子结束后四个月,被提拔为检察院的专职检委会委员,解决了副处级。”
“还有县纪委的主办人,被调动到了县政法委……”
陈山河指着这些记录,语气凝重:“你看,所有关键环节的经办人,都在案子尘埃落定后不久,获得了或大或小的‘奖赏’。这种集中性、针对性的提拔调动,绝不可能是巧合!”
李仕山仔细看着那份名单,心里更加确信的一点。
能有这样的能量,在司法系统内如此精准、迅速地进行人事安排的,恐怕除了前任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章化寻以外,只有组织部长叶秋了。
他执掌着全市干部的升迁调动大权,然后再有分管人事的副书记章化寻同意,就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完成这场“论功行赏”,将一条线索上的蚂蚱牢牢捆在一起,形成利益共同体。
陈山河看着李仕山久久不语,脸上写满了焦急:“仕山,现在怎么办?”
“他们把我支开,明显就是要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快速推进程序,把案子坐实!”
“我要是走了,这案子交给别人,就真的成铁案了。”
看着好友心急如焚的样子,李仕山抬手打断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缓缓踱步,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办公室里只剩下李仕山轻微的脚步声。
之前,自己确实有些低估了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和背后的阻力。
前世听陈山河讲述时,似乎顺风顺水,证据一亮就翻案了。
如今亲身处理这事,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前世陈山河的父亲陈建新为了儿子的政绩,有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