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远处高楼的灯光在黑夜中闪烁，万物再次悄无声息被夜色包围，雪似乎下的又大了些，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病房内，随着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房间瞬间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
池余蹲在病床前，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的中带着几分哀求与不舍的神色，他仰着脑袋望着蒋正军，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想要求安慰的小朋友。
他红着眼，喉咙滚动了下，声音生涩的小声开口：“爷爷，全世界......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我以后是要孝顺你的...，所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蒋正军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煽情的人，他要强了一辈子，不管是在谁面前都没有红过眼。
可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池余时，他心底却生出了几分不舍的情绪。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怕不是亲孙子，可是对于蒋正军来说，在他心里池余早已经是他唯一疼爱的孙儿。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像什么话！”看着他，蒋正军伸出了那双粗糙的手，轻轻蹭了下池余的脸旁，语气带着几分长辈才有的责备，“你爷爷我没那么不堪一击，年轻时，我可是真拿着枪，上过战场的人！”
池余目光微颤，抿了下唇，没说话。
蒋正军满眼疼惜的摸着池余的脑袋，又继续开口：“唉.....，人这辈子，难逃一老一死，爷爷我啊，这一辈子经历太多太多事情了，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
池余：“爷爷.......”
“仔细想想，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说着，蒋正军偏头看着天花板，脑海里细细回忆着那些令人怀念的过往，“年轻的时候，娶到了我的初恋，有了一对儿女.....”
“后来战争时，战火纷飞，妻子不幸牺牲，女儿也因病夭折，独独留下一个儿子.....”
察觉到蒋正军的情绪不对，池余有些担忧的握住了他的手。
蒋正军笑了下，一脸无所谓的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可惜，儿子不争气.....”
“爷爷，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池余神色真挚的望着蒋正军，一字一句道：“我说过，我会孝顺你一辈子的。”
“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养育之恩，我都没有还没有报答呢。”
“您说什么都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看着池余眼中的坚持，蒋正军心跟着软了几分，语气也跟着和缓了起来，他高兴的“哎”了声，“好！有了小余这句话，爷爷一定好好活着。”
“小余啊，爷爷我这一辈子没什么舍不得的事情，也没什么觉得有什么遗憾的.....”说着，蒋正军缓了一口气，犹豫了下，说：“可是看到你，爷爷突然就有点舍不得了。”
“你这孩子，从小骨子里就善良，发生任何事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连累旁人。”
闻言，池余低垂着脑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时候，你被人欺负狠了都不肯吭一声。”蒋正军回忆着，语气有些沉重道：“那时候的你瘦瘦小小的，跟个没骨头的猫儿似得，看着可怜的呢！”
池余同样回忆着，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窘迫的神色，“爷爷.....”
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蒋正军笑了声，调侃道：“害怕说了？当初可不就是干巴巴的，瘦的跟个没骨头一样，……这一眨眼啊，你也长大了。”
“一直以来，你这孩子也没让我操心过，有些时候懂事的真是叫人心疼。”
池余握住他的手，小声回道：“才不心疼，我愿意....”
说着，蒋正军欲言又止的想要在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那些浅显易懂的大道理，他不愿意在讲给池余听。
而那些沉重的话题，他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提。
“你这孩子.....”
蒋正军往旁边挪了些地方，随即伸手揉了下池余的脑袋，语气和蔼道：“别老蹲着了，腿不麻？旁边的病床没人，去，坐会。”
池余乖乖的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站直身子，往后靠了靠，坐在了身后的空病床上。
“原来那俩床上的人前不久出院了。”蒋正军咳嗽了声，伸手捂了下心脏，稍稍缓了缓了一口气，闲聊道：“这临近年关了，医院的人啊.....也少了不少，倒是清静了些。”
“小余啊......”
闻言，池余抬头看过去，神色疑惑的“嗯”了声，“怎么了爷爷？”
蒋正军叹了一口气，稍微核算了下，问：“这也快过年了，今年新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你这考上大学，爷爷这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点升学礼物。”
提到大学时，池余顿时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的神情，落在腿上的手无声收紧，他略显迟疑的犹豫道：“爷爷.....，不用，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我已经长大了。”
“哎...”听到池余这话，蒋正军当场有些不乐意，他出声打断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长大了。”
“你今年也不过才十八，还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呢！”
池余神色有些焦急道：“爷爷....”
蒋正军正色道：“别人有的，我们小余也必须有！我老头子说的！”
“以后啊，等我死了，爷爷所有东西都留给你。”
话音落下，池余瞬间红了眼，“爷....”
“小余，爷爷能给你的东西不多，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蒋正军满眼笑意，坦然道：“有些话呢，爷爷不愿意跟你说的那么早.....”
“以前呢，我总觉得这辈子太长了，很多话总会有机会能说完的。”
“可现在却发现....人啊，这一辈子总有到头的时候，有些话呢，如果不说，可能说不准哪天就没机会说出口了。”
闻言，池余无声的用力攥紧自己的指尖，轻微的刺痛感让他能保存一丝的理智。
他无措的垂着眼，心脏抽痛的一下比一下厉害。
蒋正军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无声的提醒着他，有些事，有些话如果不趁早说出口，那么一旦错失机会，那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正在池余犹豫不决时，蒋正军大喘了一口气，握着心脏的手猛地用力攥紧。
听到动静，池余猛地抽回思绪，抬眼看去。
刹那间，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从病床上跳了下来，“爷爷？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蒋正军整个人无力的瘫靠在病床上，攥着心口的手僵直的死死攥着心口，呼吸有些急促，短短几秒，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
见状，池余惊慌不已的按下了床头呼叫铃。
“医生！医生！医生——”
蒋正军神色有些痛苦的急促呼吸着，仿佛被什么握住了喉咙一样。
面对突然的变故，池余害怕的紧紧握住了蒋正军紧紧攥在心口的手，眼底的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视线渐渐模糊。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害怕的一遍又一遍呼喊着。
病床旁边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提示音，池余偏头看向上面的数值，心脏却一下比一下跳动的厉害。
“让让....让一下。”
不多时，小护士急匆匆的跑进来，紧跟着后面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也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主治医生先是迅速观察了下一旁的心电检测仪器，当机立断马上开始采取措施，“调整体位，保持高流量吸氧.....”
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蒋正军，池余整个人恍惚的走到了门口不碍事的地方，这一刻，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无尽的恐慌感悄无声息的占据了他全部的心脏。
当初离开病房的那一幕，与眼下的这一幕画面重合，一切又恍如隔日。
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池余只觉得呼吸一滞，窒息感堵得他喉咙疼的厉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愈发不安起来。
......
窗外，雪似乎下的停了些，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随着寒风无声的擦过玻璃窗，随即翩然飞走。
抢救的时间并不算很长，结束的时候，池余正出神的独自一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神色有些落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主治医生摘掉口罩，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一走出病房的时候，便看到了池余，“你是病人的家属吧？”
听到声音，池余回过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我...我是！”
“我爷爷他...”
“放心吧，暂时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主治医生伸手取下挂在胸前的笔，说：“不过，老爷子上了年纪，年轻的时候可能落下过病根。”
“这也导致他现在可能患有心衰的征兆。”
“老爷子呢可能一开始并不是这个病症，一开始可能并不是眼下这种急性的，他一开始可能应该是慢性心梗。”
说着，主治医生匆匆在手里的单子上签上名字，又接着说道：“他一开始可能会出现胸闷的情况，然后没有及时检查或者发现，然后一直拖着，拖到现在。”
“这也导致现在已经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