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小小的一团,杨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骄傲的神兽朱雀,焚尽八荒的雀儿,为了护他,竟落得如此境地!
它最后的生命之火,化作了守护他的战甲,也燃尽了它千万年积累的神兽本源。
此刻的它,比初生的雏鸟还要孱弱。
“雀儿……”杨帆的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他尝试着抬起手臂,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手臂只抬起寸许便无力地垂落,重重砸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声响似乎惊到了那小小的雏鸟。
它猛地一缩,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慌的“啾!”。
但那双赤金色的小眼睛,依旧牢牢锁定在杨帆脸上,带着一种固执的关切。
它颤巍巍地挪动着细小的爪子,一步一踉跄,仿佛随时会摔倒,却异常坚定地再次靠近杨帆的脸颊。
这一次,它没有再啄,而是努力地、笨拙地将自己那仅存着微弱暖意的小小身躯,紧紧贴在了杨帆冰冷的脸颊皮肤上。
那点可怜的暖意,就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将杨帆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牢牢地拴在了这残酷而冰冷的现实之中。
“啾……”它又发出一声细弱的鸣叫,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汲取勇气。
杨帆的眼角,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渗入身下焦黑的尘土。
是血?
是泪?
他已分不清。
身体的剧痛和道基的空虚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但心口那一点被小雏鸟贴住的微温,却奇异地注入了一丝支撑他活下去的力气。
活下去……
为了这只用尽一切守护他、如今却比幼雏还要脆弱的小朱雀。
也为了……他目光艰难地投向远方,越过焦黑龟裂的大地,望向葬天渊之外那被魔灾蹂躏过的、疮痍满目的山河。
四片真元叶暂时封印了葬天渊这个最大的魔窟入口,但魔灾早已扩散。
骸骨魔尊和他的百万魔兵虽被镇压,可这方世界早已千疮百孔。
那些散落四方的魔物、被魔气污染的土地、在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这一切,都需要有人去面对。
他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求生的意志如同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残烬中重新被点燃。
杨帆闭上眼,不再试图移动身体,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内视之下,景象触目惊心。
经脉寸寸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只有零星几缕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虚空灵力在其中艰难地流淌、试图弥合。
丹田气海一片死寂,原本浩瀚如星云的灵力漩涡彻底枯竭,只留下一个布满裂痕、空空荡荡的“坑洞”。
最严重的创伤在识海深处,金乌神印黯淡无光,核心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身体更是糟糕透顶,骨骼多处碎裂,内脏移位受损,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正从四肢百骸不断蔓延。
若非他虚空境的体魄根基尚存一丝韧性,换做旁人,早已是一具尸体。
杨帆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苦笑。
现在的他,恐怕连一个健壮的凡人都打不过,比之身边那只瑟瑟发抖的朱雀雏鸟,也只是多了沉重的躯壳和破碎的意识罢了。
他艰难地运转起帝尊功法中,最低阶、最基础的引气法门——纳元诀。
天地间稀薄到可怜的灵气,如同被漏斗过滤一般,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被他残破的经脉艰难汲取,汇入干涸的丹田。
这点微末的灵力,对于修复他恐怖的伤势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至少能维持住一丝生机不灭,能让他缓缓凝聚起一丝精神。
时间在死寂的葬天渊中缓慢流逝。
天光从惨淡的灰蓝渐渐染上暮色的昏黄。
冷风卷起地面的灰烬,打着旋儿呜咽而过。
杨帆一动不动,如同与身下的焦岩融为一体。只有那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小朱雀雏鸟一直紧紧贴着他的脸颊,它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不再发出声音,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
它身上那点微弱的暖意,成了杨帆意识沉浮于黑暗与冰冷之间时,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暮光消失在天际,冰冷的黑暗彻底笼罩大地时,杨帆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再次睁开眼,眼中不再是完全的混沌,多了一丝疲惫至极的清明。
“雀儿……”杨帆缓慢地偏过头,看向脸颊旁那团小小的温暖,眼中的光芒更加凝聚了一些。
活下去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
他再次闭上眼,忍受着无处不在的剧痛和虚弱,更加专注地运转着那最低阶的纳元诀。
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涓涓细流渗入干涸的沙漠,缓慢地滋养着他破碎的身体和道基。
夜,深寒刺骨。
焦黑的葬天渊废墟之上,一人一雀,依偎在冰冷的岩石间。
重伤濒死的虚空境强者,与本源燃尽、化作雏鸟的上古神兽。
一个在剧痛与虚弱的折磨中,以最低微的法门汲取着天地间最后一丝能量;一个在寒冷与饥饿中,吞咽着枯叶残屑,用微弱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的脸颊。
他们的气息都微弱到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但残烬之中,那一点不肯熄灭的火星,在冰冷的黑暗中,执着地燃烧着,等待着燎原的可能。
拯救之路,始于这深渊之畔,始于这残躯与雏鸟相依的微弱喘息之中。
前方是破碎的山河,是无尽的魔影,是比葬天渊更加绝望的黑暗。
但此刻,活下去,带着它一起活下去。
就是杨帆心中唯一的、也是最强大的执念!
纵是前路漫漫,只要活着……
便希望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