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变得遥远:\"我听到女子的惨叫,冲进去时已经晚了。一个西域舞姬倒在血泊中,而柳世安正举刀要杀一个女婴。\"
青鸾感到呼吸困难,那个女婴就是她。
\"我救下了你,但没能救回你母亲。\"独孤帝眼中闪过痛楚,\"她临死前只说了两个字——青鸾。我便以此为名,以太子的名义要求他将你抚养长大。没想到长大后,你被他收为义女,还被他送进宫里当差,成了他的眼线。\"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青鸾的声音颤抖。
\"我本想等你再大些。\"独孤帝苦笑,\"但柳大公子的事让我意识到,时机已经到了。
青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与中原女子略有不同,指节更为修长。她一直以为是天生如此,现在才明白,那是西域的血脉。
\"那把匕首...\"
\"是你母亲随身佩戴的,上面刻的是西域文字'碧血',意为'誓死守护'。\"独孤帝爷轻声道,\"她用它保护你,直到最后一刻。\"
青鸾突然想起牢中柳大公子的话:\"他说...您养我是为了复仇...\"
独孤帝沉默片刻,然后摇头:\"我出钱养你,是因为承诺。对你母亲的承诺。但复仇...是的,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亲手为母亲讨回公道。不是为我,而是为她。\"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了青鸾苍白的脸。在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独孤帝,那双眼眸中闪烁着一种锐利光芒,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透露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柳世安,关于西域,还有……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独孤帝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她的要求。
御书房的烛火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青鸾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站在独孤帝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匕首,那是柳世安在她十六岁生辰时赠予的礼物。
\"青鸾,你可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独孤帝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把利刃刺入她的心脏。
青鸾猛地抬头,异色的双瞳在烛光下闪烁——一蓝一黑,如同夜与昼的交汇。\"陛下此言何意?\"
独孤帝从案几后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缓步走向窗边,背对着青鸾:\"柳世安不是你生父。\"
\"青鸾乃神鸟之名,柳世安给你这个名字,不过是将你视为工具罢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你母亲名叫月姬,是西域进贡的舞妓;你生父是柳府中的一名乐工,名叫沈离。\"
青鸾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死死盯着那卷绢帛,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想起柳世安书房中那幅永远被黑布遮盖的画,想起府中老仆看她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二十年前,西域小国为求自保,向当时还是兵部尚书的柳世安进献了十二名舞妓。\"独孤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母亲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据说跳舞时能引来百鸟盘旋。\"
青鸾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在月光下旋转,手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记忆还是幻觉?她分不清。
\"柳世安将你母亲收入府中,却不知她早已与府中乐工沈离相恋。\"独孤帝展开绢帛,上面是一幅画像——一个西域女子和一个中原男子相依而立,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他们本计划私奔,却被柳世安发现。\"
青鸾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画像上的女子有着与她一样的异色双瞳,而男子眉宇间的神韵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柳世安当众鞭笞沈离三十鞭,将他囚入地牢。\"独孤帝的声音越来越冷,\"而你母亲被锁在偏院,直到生下你。\"
\"不...这不可能...\"青鸾摇着头向后退去,后背撞上了书架。一卷竹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若真如陛下所言,我为何还能活到现在?柳世安为何不杀了我?\"
独孤帝的目光落在青鸾的眼睛上:\"因为你的眼睛,青鸾。异瞳在西域被视为神之眷顾,在中原却是妖异之兆。柳世安本想将你溺毙,却有方士告诉他,异瞳者能通阴阳,是天生的刺客材料。\"
青鸾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那年她十四岁,柳世安带她去看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囚犯。\"此人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他这样说,\"用我教你的手法,为母报仇。\"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匕首精准地刺入囚犯的心脏。
现在想来,那人临死前看向她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怜悯?
\"你出生那夜,柳世安命人将你父母活埋在后山桃林。因为我的出现,救下了你。\"独孤帝的话将青鸾拉回现实,\"他留下你,将你培养成只听命于他的利刃。你以为的那些'仇人',不过是柳世安铲除异己的借口。\"
青鸾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她跪坐在地,异色双瞳中盈满泪水。
二十年的人生,原来全是谎言。那些柳世安教导她的忠孝节义,那些她深信不疑的血海深仇,都只是操控她的工具。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独孤帝蹲下身,平视着青鸾的眼睛:\"因为朕需要你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他轻轻擦去青鸾脸上的泪水,\"朕要你做出选择——继续做他的傀儡,还是为你的父母报仇?\"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熄灭了最亮的那支蜡烛。黑暗中,青鸾的异色双瞳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
青鸾跪在御书房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抵着交叠的双手。她的姿势恭敬而卑微,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剑。
\"求陛下为臣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