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局长,” 万金勇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现在谁都知道李家那伙人就是想借着老黄县长的尸体生事。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让他们把尸体抢走,咱们可就被动了。到时候政府那边要是问责,咱们怎么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田嘉明平静的脸庞,“再说了,李家人跑到黄家祖坟去闹事,这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怎么看都是他们理亏,我看咱们应该马上赶过去嘛。万一,老黄县长的尸体,真的被他们挖出来抬到咱们公安局……”
田嘉明摆了摆手,似乎对这事儿早有判断:“不可能,小黄 他就算死也不会让李家人把他父亲的尸体抢走。”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田局长!” 万金勇赶紧提醒,“老黄和他儿子之间的矛盾,在县里干部圈里早就不是秘密了。东洪县的老人谁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关系闹得很僵,多少年都形同陌路。说不定就是有人给了黄必兴什么好处,他才把父亲的尸体弄回黄家老林的。不然你说,黄必兴怎么可能轻易让尸体被抬走?”
田嘉明闻言,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间的皮带,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老万啊,你有时候干工作就是抓不到点子上。怎么看问题总是这么肤浅?急也急不到关键处,慢也慢不到分寸上。”
这番话让万金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头,满脸困惑:“田书记,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
田嘉明见他一脸茫然,便带着点拨的意味继续说道:“你啊,得把眼光放长远些。这事儿的解决,绝对不单纯是黄、李两家人的矛盾。它背后牵扯到的因素,可比你想的复杂多了。”
“复杂因素?” 万金勇追问道,“田书记,您说的是什么特殊因素?我怎么觉得,不就是大家传的那样,李家想借着这事儿让县里给他们解决工作吗?”
田嘉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提起写字桌前的黑色提包,大步向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个时候,公安局明显是不去比去好。人家的家务事,就让家里的老人和族中长辈去商量解决,总比什么事都让公安机关出面强。这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咱们要是现在去了,矛盾都集中在咱们身上了。现在老黄县长死了,他们恐怕更在意的是活人的利益。”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看李家人,拿着老黄县长的尸体来公安局闹,无非就是想让县里给他们安排工作。但他们考虑得太肤浅了,这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 关系到老黄县长以后到底和谁埋在一起的问题。”
“和谁埋在一起?” 万金勇皱起了眉头。
“对啊,” 田嘉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小黄,叫什么来着?”
“黄必兴。” 万金勇连忙回答。
“对,就是黄必兴。他母亲以后去世了,肯定是要和老黄县长埋在一起的吧?但这里面就有矛盾了 —— 李爱琴肯定也想和老黄县长埋在一起。所以啊,黄必兴之所以大半夜把他父亲的尸体抢走,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说白了,他总不能让自己的母亲百年之后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吧?你看外地,连配阴婚的都有,所以这事儿根本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番分析让万金勇恍然大悟,他之前根本没考虑到这个层面:“哎呀,田局长,您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可涉及到伦理纲常了。说不定啊,李家人就是想把老黄县长的尸体抢走,单独开辟一片林地,等以后李爱琴百年之后,也能和老黄县长埋在一起。”
田嘉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走出了公安局大门。他站在门口,点上一支烟,指着面前那棵歪脖子柳树说:“老黄啊老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自己搭了根绳,一死了之。人死债不消,你留下的这些孽缘孽债,以后有的是麻烦。说实在的,这个问题不好解决。走吧,跟我去吃两口包子,边吃边说。”
万金勇跟在田嘉明身后,脸上满是无奈。他觉得老黄县长可怜,又觉得李家人可恨,同时也为这复杂的局面感到头疼。他苦笑着摇摇头:“田书记,话说回来,您说的百年之后的事,我确实考虑不了那么远。但据我对老黄媳妇的了解,她比老黄县长小十多岁,现在刚满 50 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思想观念都放开了,我看李爱琴大概率是要改嫁的。”
“改嫁?改嫁就更麻烦了!” 田嘉明接过话头,“无论她以后埋在哪儿,总不可能埋回李家祖坟吧?她毕竟是出嫁了的闺女。”
田嘉明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按照东洪县乃至整个东原地区的习俗,出阁的闺女就算离了婚,也不能再埋回娘家的祖坟,就算埋回娘家,也进不了祖坟。这是根深蒂固的伦理问题,李爱琴或许考虑不到这么长远,但田嘉明和万金勇都清楚,老黄县长的儿子黄必兴肯定会为自己的母亲考虑。从这一点来看,就算县里不给他姐姐解决工作,黄必兴也一定会拼死护着老黄县长的尸体,不让李家人挖出来 —— 不然的话,他母亲百年之后就真的无处可埋了。
正如田嘉明所预测的那样,离城郊不远的一片老树林里,翠柏苍松环绕。远远望去,在一片黄土裸露的庄稼地中,这片松柏林显得格外突出。松柏林下,正是黄家世代相传的祖坟。黄家世代居于城关镇,这片祖坟的历史十分悠久,是一片独立的林地。除了零星的坟茔,还有不少墓碑竖立在坟前,见证着黄家先辈的过往。
一处招魂的纸幡在微风中轻轻飘扬,纸幡下面是一座新堆起来的坟头。这座新坟比周边的几个坟茔都要高大一些,而且不同于其他坟茔上的杂草丛生,它显得干干净净 —— 这正是昨天刚刚为黄老县长新立的坟。
此刻,坟前围着两拨人,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黄必兴带着本族的老老少少,足有上百口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铁锨、长矛、钢叉、木棍等最原始的武器,神情严肃地守卫着黄家祖坟。而在另一侧,李爱芬和李爱琴则带着李家本族的三四十人,双方的老人已经谈了两个多小时,个个口干舌燥,但谁也没能说服谁。眼看就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动手的关键环节。
就在这时,李爱琴拿着一把铁锨冲了上去,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老黄我们必须抬走!”
黄必兴见状,毫不退让,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放你妈的狗屁!人都死了,还让你来回折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咱们就打上一架!”
李爱琴仗着身后有家族的十多个老少爷们撑腰,脾气也上来了:“打一架就打一架,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你小子连妈都敢打吗?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妈!”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往前冲,拿着铁锨就在老黄县长的坟上挖了一个坑。
在东原地区,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新坟三年不动土”。也就是说,坟墓一旦建好,在三年之内不能再动,否则就会对后人不利。
黄必兴看到李爱琴竟然做出这种事,觉得已经没有谈判的必要了。他积攒了多年的不满和为母亲讨回公道的怒气瞬间爆发,举起手中的木棍,狠狠打在了李爱琴的身上。这一棍力道十足,直接将李爱琴打翻在地。
李家人一看这情形,虽然知道自己跑到黄家祖坟闹事理亏在先,但在这一刻,就算理亏也得硬着头皮把李爱琴护下来。于是,两家人顿时陷入了混战。由于之前已经对骂了一两个小时,彼此心中都憋着一股火,此刻一动手,场面立刻变得不可收拾。派出所所长站在中间,一脸焦急地大声呼喊,试图阻止这场械斗,但混战中的人群早已失去了理智,靠几个派出所民警根本无法拦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田嘉明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赶到了现场。七八辆警用面包车整齐地停在路边,车上下来的民警迅速介入,这场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械斗才得以平息。最终的结果是黄家人大获全胜,李家人有多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不过好在大家下手还有分寸,没有出现致命伤,大多只是一些皮外伤。
李爱琴看着姗姗来迟的田嘉明,积压在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她指着田嘉明怒斥道:“姓田的,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们早就报警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李爱芬在一旁帮腔作势,但身体却半躲在李爱琴的身后,显得有些心虚。田嘉明戴着一副褐色墨镜,没有正眼看她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便自顾自地走到老黄县长的坟前,恭恭敬敬地深鞠了三躬。然后,他才扭头看向万金勇和廖文波,沉声说道:“尽快查明事件原因,把伤者送到医院治疗。”
“送医治疗?” 李爱琴不依不饶地喊道,“说得轻巧!送哪家医院?怎么治疗?钱由谁来出?”
田嘉明没有理会李爱芬的质问,而是转向双方人员:“为什么会发生这场械斗?你们双方各跟我们来几个人,到公安局配合调查。”
李爱琴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姓田的,你有没有搞错?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我就是老黄县长的媳妇,按照县里的政策,我也应该受到照顾吧?他们把老黄的尸体抢走了,我们难道不该把他抬回去吗?”
田嘉明冷冷地看着她:“人死了入土为安,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和习俗。你们要把黄县长抬到哪里去?”
“抬到哪里?” 李爱琴梗着脖子说,“自然是抬到他该去的地方!”
“人家的儿子埋自己的爹,” 田嘉明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们跟着掺和什么?现在是你们跑到人家的祖坟上闹事,涉嫌寻衅滋事,到现在还在这儿耍流氓!”
李家人之所以敢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跑到黄家祖坟闹事,是因为李家人和李显平有着近亲关系。从根上算,他们和李显平也属于同一支。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李爱芬和李爱琴在县里才敢如此嚣张。
当年黄老县长娶了李爱琴之后,虽然没有得到提拔,但也没有受到处分,这其中就有李显平出面打招呼的缘故。李家人在黄家门上受过委屈,李家的几个族中长辈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虽然李爱琴和李爱芬在李显平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但今天来的老少爷们中,有不少和李显平私交不错的人,于是族中的长辈便找到田嘉明进行交涉。
对于这些人搬出李显平,田嘉明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淡然地说道:“你们提李显平书记是什么意思?难道李显平书记来了,我们就不依法执法、不依法行政了吗?我代表公安机关再强调一遍,尸体和活人一样,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如果你们再敢打尸体的主意,公安机关绝对不会姑息迁就,一定会按照流氓罪从严处理!” 说完,田嘉明特意看了一眼李爱芬,一个眼神就让李爱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这正如那句老话所说:“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之前在县委大院里,李爱芬就曾又吵又闹,觉得公安机关对自己不公平,结果被电棍一触,马上就老实了。
田嘉明看到黄必兴额头上擦破了皮,流着血,便略带关心地说道:“小黄,我们对老干部的家属一直都是关心关注的。你们受了伤,该治疗就治疗,该验伤就验伤。公安机关对这种殴打干部子女的行为,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家的几个老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对比了一下田嘉明和李显平的态度,觉得田嘉明身上的杀气更重。他们意识到,就算搬出李显平,在田嘉明面前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田嘉明仔细查看了现场情况后,廖文波带着刑警队的几个人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很快就查明了事情的原委 —— 就是李爱芬和李爱琴带着李家人到黄家祖坟闹事。随即,两副冰冷的手铐被拿了出来。
李爱芬看到手铐,顿时吓得没了脾气,不觉得往人群后面躲了起来。而李爱琴却自觉是老黄县长的遗孀、县领导的家属,没人敢动她。她拿着一根铁锨横在前面,无所畏惧地迎了上来,大声喊道:“我是老黄县长的媳妇,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我!”
田嘉明见状,厉声警告道:“我警告你,把铁锨放下,好好说话!” 说完,他给了万金勇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老小子立功的时候到了。
万金勇马上意会,迎了上去,略带严肃地劝说道:“哎,有话好好说嘛,只是配合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这李爱琴看着万金勇要夺自己手中的铁锨,瞬间觉得自己作为县长夫人的面子受到了极大挑战,她猛地举起铁锨,朝着万金勇的方向狠狠打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万金勇并没有躲闪,只是捂着胸口,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哎呀,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你怎么敢拿铁锨拍我那?” 说完,他便顺势往地上一躺,那姿态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公安局的小伙子见状,动作迅速得如同离弦之箭,他们合力将李爱琴放倒在地,熟练地为她戴上手铐,随后便将她抬着往面包车上一扔,面包车直接开离现场。
而廖文波则显得格外贴心,他小心翼翼地将老万搀扶起来,两人一同走向了另外一辆警车。
李家的族人在短暂的震惊后终于反应过来,刹那间,他们如同潮水般围了上来,。田嘉明见状,面色变得异常严肃,他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天空 “砰砰砰” 连开三枪。刺耳的枪声划破了墓地的宁静,带头的几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魂飞魄散,瞬间蹲在了地上,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
田嘉明左手稳稳地单握着手枪,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几人面前缓缓指了指,声音洪亮而有力地说道:“你们竟然跑到人家的祖坟上来挖坟,还有没有道理了?公安机关是依法办事。现在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完全是看在显平书记的面子上,对你们做了宽大处理。”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脸上带着一丝不甘的神情,开口说道:“哎,领导,我们的人也被打了呀,怎么就只抓我们的人,不抓他们的人呢?” 那语气中满是不解和委屈。
田嘉明毫不客气地直接怼了回去:“你们姓什么?你们姓李,人家姓什么?人家姓黄,这祖坟明明是人家黄家的祖坟。你们主动找上门来闹事,还有理了?人家埋自己的父亲,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们是来给老黄吊唁的,也应该按照东洪的礼数来嘛!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刚埋下去,你们就把人挖出来?挖出来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要埋到你们李家的祖坟里,当祖宗供着吗?”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般,说得老者哑口无言。
这位带头的老者在李家族内本就有着类似族长的崇高地位,如今被田嘉明如此驳斥,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才似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思索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这位领导,我们来这里,其实是想给我们李家的闺女出口气的。”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又透着一股为族人出头的决心。
田嘉明追问道:“出气?出什么气?哪里该是你们出气的地方?”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思。
这人又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个爱芬都已经在县一中当科长了,这已经是老师的身份了,凭什么还要考试啊?凭什么一定要参加考试才能工作呢?就应该照顾老黄县长的家属才对。”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理由十分充分,语气也变得稍微坚定了一些。
田嘉明推了推眼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说道:“照顾家属?照顾老黄县长的家属?这位老哥,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能说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呢?照顾家属竟然都照顾到小姨子身上来了,这要是传出去,老黄县长尸骨未寒,你这不是让他丢脸吗?”
这老人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尤其是看到田嘉明满脸怒气的样子,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老人只能试探性地问道:“领导,你们真的要把爱琴给抓走吗?”
田嘉明严肃地说道:“怎么,殴打公安干部,带头闹事的人,难道不该被带走吗?”
旁边的张老头私下里琢磨着,李爱琴只是本族的近亲,如今公安机关已经动了真格,实在没有必要再为他们出头,于是便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黄必兴迎上来,紧紧握住田嘉明的手,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说道:“领导,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然的话,我们晚上都得在这坟头边搭上几个帐篷,就怕李家的人再来骚扰我父亲。”
田嘉明一旁说道:“小黄啊,公安机关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挖人家的坟头,那就是犯罪行为。李爱琴先不管她们是谁的亲属,只要违反了法律,公安机关都会依法处理。你们这次的行动,纯属自卫行为。”
说完之后,田嘉明就扭头看着李家那些垂头丧气的人,主动说道:“我告诉你们,把道理给你们讲清楚。坟头是受法律保护的,尸体也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不管这件事是谁干的,只要这尸体没了,我就找你们麻烦。”
李家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几十名穿着警服的人,手里拿着橡胶棍、手铐,个别同志的腰间还别着手枪,他们知道已经没有再闹下去的必要了。再继续闹下去,恐怕下一秒就会和李爱琴一样,直接被抓到派出所里去了。
上午的时间,我正在县委大院里与毕瑞豪的坤豪公司进行会谈。工业园区虽然各项批复都已经就位,但之所以迟迟没有挂牌,是因为我们考虑到工业园区挂牌的时候,还是需要有那么两三家企业来撑撑门面。虽然环美公司的投资框架协定基本已经敲定,但是独木不成林,仅仅依靠那么一家企业,实在是撑不起东洪县工业开发区的门面。一上午的磋商,县里与坤豪公司基本上也达成了一致,坤豪公司的农业生产公司与环美公司一起,将正式挂牌入驻工业园区。保守估计,整个工业园区加上要搬迁的三家国有企业,那就有五家企业可以同时动工。
中午的时间,县里与毕瑞豪进一步细化并敲定工作上的细节。今天收获最大的是东洪的几家银行也都参加了座谈会,并且都表示愿意为坤豪公司提供贷款。有了银行的资金支持,这毕瑞豪的信心自然是更加充足了,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散会之后,就在县委招待所举行了工作宴。除了毕瑞豪参加以外,县里几家银行的头头脑脑也共同出席了。大家在宴会上自然是谈及了这个石油公司债务转移的问题。几家银行都已经做通了上面的工作,只要县政府愿意签署三方协议,几家银行自然是同意将债务转移到县石油公司,这对于解决当前的债务问题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进展。
吃过午饭,刚刚将毕瑞豪和几家银行的头头脑脑送走,这个时候韩俊就主动来汇报,他有些急切地说道:“县长,现在有个情况,刚刚胡延坤主席要当面给您汇报工作呀。”
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汇报什么工作?”
韩俊已经从公安局那边得到了汇报,他赶忙说道:“上午开会的时间,公安局田局长来找您汇报,您没在,他把大致情况给我说了一下。县公安局制止了一场械斗,这个黄考县长已经入土了,有人要刨老黄县长的祖坟。在这一点上,公安局坚决维护了老黄县长的权威,为这事,李家的人还把万局长用铁锨给拍了,万局长在住院,公安局将带头闹事的几个人带到派出所去了……”
韩俊说完,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个谱。我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一点钟了。我在 2 号楼的住宿就位于这县招待所内,我心里大概知道了,这胡延坤要找我,无非就是两个事情,要么是自家儿子欠石油公司的事情,要么是这老干部黄志行的问题。我心里想着,既然这胡延坤越急,那我就越要冷落他一番,于是就说道:“呃,昨天晚上没睡好,身体有点不舒服,这样吧,两点半,两点半我亲自去胡主席的办公室。”
韩俊听了之后,说道:“县长,我看这胡主席很着急,今天上午就到办公室找了您三趟,一直在问您散会没有。”
我回应道:“知道了,下午第一个安排见韩主任。”
韩俊作为来传话的人,已经得到了我的明确意见之后,自然是可以给这胡延坤交差了,他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部分。
韩俊又说道:“县长,要不要我送您回房间呀?您也好好休息一下。”
我说道:“韩主任,不必了,你把这个胡主席那边安抚好就对了,让他稍微安下心来,别太着急。”
说起来,昨天晚上确实没休息好,中午的午觉睡得很沉,仿佛要把昨晚缺失的睡眠都补回来。到了两点钟的时候,韩俊就已经准时等在门口。叫醒出门之后,韩俊就笑着说道:“县长啊,您也是真能睡得着啊,这个胡主席可是在门口等了您足足一个小时,看起来这火气很大,老曹县长也在。”
我听到老曹县长,心里暗道,还在搞非组织活动,马上停下脚步,谨慎地问道:“哪个老曹县长?”
韩俊回答道:“曹伟兵的父亲,就是那个老曹县长。”
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暗自思忖:老曹县长,县委、政府一直没有亏待过他,这个时候,他和胡延坤搅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我们上了汽车,汽车朝着县委大院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我的思绪也在不断地飞转,思考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在我的办公室门口,胡延坤正对着刘进京和刘超英两个人,脸上满是不满的神情,说道:“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哈!大家都是东洪乡的老人,彼此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你们两个不帮助解决问题可是不行啊。泰峰书记有两点指示,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喊,你们也要帮帮腔,咱们得齐心协力把事情办好。”
虽然胡延坤的资历是比刘进京与刘超英还要略老一些,虽然表面上是用提醒的语气,但是仔细琢磨他说话的意味,那就是在暗指两个人实在是不应该违背李泰峰书记的指示,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不满。
面对胡延坤的指责,刘进京与刘超英俩人都没有进行解释,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李泰峰虽然是做了指示,但那个指示只是从正常的角度上来讲,明显的就有些不讲政治了,哪有一个市人大的副主任教唆这副县长的媳妇到公安机关去撒泼打滚的道理呢?如果这件事真的传到市委领导的耳朵里,恐怕就算是以李泰峰的身份,也不会那么体面地收场,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
胡延坤继续说道:“泰峰非常不满,专门让我们来问一问李朝阳。县委、县政府是不是要与东洪的老干部彻底决裂?我能怎么办呀?一会儿你们三个可不能都不说话,不能把老胡我一个人往火堆上面推。我也是为了整个东洪的老干部群体在争取利益,你们要理解我的难处。”
老曹县长背着手,只是看了一眼胡延坤,就试探性地问道:“胡主席,吕连群怎么没来呀?他不是也应该参与这件事吗?”
刘进京回答说道:“是吕连群啊,吕连群带着这个啊,去教育局了。现在这不是马上要组织教师招考了吗?他们在商量是年年底考试,还是趁着周末找个时间考试,所以他才没过来。”
胡延坤听了之后,有些生气地说道:“真是不务正业,现在连基本的方向都没有定下来,就要考试,这把李泰峰书记置于何地呀?现在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公安局竟然把爱琴都带到了派出所去,这该怎么办才好?刚刚韩主任说县长在睡午觉,我真是服气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要塌下来了,人家都还能睡得着觉。”
刘进京见状,打圆场说道:“哎呀,这个胡主席,年轻人嘛,睡眠质量好,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晚上睡不着,白天累得没精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说,两点钟才上班嘛。”
胡延坤又追问道:“你们二两位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你一个比一个打哈欠,打的厉害,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
在汽车之上,韩俊已经把掌握到的各方情况给我做了全面的汇报。对于田嘉明的处置,我内心非常认同,斗争嘛,就是有理有利有节,不能姑息迁就。既然李爱芬,李爱琴带人到人家祖坟上要去挖坟,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呀,肯定是该抓就抓,绝对不能手软,这样才能维护法律的尊严和公正。
汽车缓缓进过下一个大院,我就看到在办公室门口,胡延坤双手叉腰,正在满脸不乐意地与着几人说着话,那神情看起来十分激动,似乎在争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汽车停稳之后,韩俊率先一步下了车,快速走到车门旁,将车门为我打开。我走下汽车之后,一脸淡定地走到他们跟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心里清楚,我只是睡个午觉,作为县长,做什么实在是没有必要向县政协主席汇报解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俊快步两走,来到办公室门前,将办公室的门推开,示意我们进去。进了办公室之后,我就热情地招呼几人,让他们全部坐了下来,希望能营造一个相对缓和的氛围。等人都坐定之后,我面带微笑的看着胡延坤主席,就说道:“胡主席啊,听说你中午就在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呢?说说看,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胡延坤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包容和支持,顿时底气十足地说道:“县长啊,我不是代表自己来的,我是受泰峰书记的委托到咱们这里来的。我是说这个事啊,这个县公安局,县委,政府没有落实好泰峰书记的指示,怎么能把李爱琴给抓起来了呢?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啊呀,这李爱琴谁啊?我怎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刘超英揉了揉鼻子,在一旁提醒说道:“县长,你忘了吗?昨天,就是老黄县长的家属啊,您当时还见过她呢。”
听闻此事之后,我马上做出关切的样子,问到:“黄县长的家属?老黄县长的家属为什么被抓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韩俊站在旁边,连忙解释说道:“县长,今天上午这个呃李爱琴啊,带着人去挖这个黄老县长的坟,这个田嘉明书记带着公安局的同志啊,上前制止,这李爱琴啊,就把这个万局长打了一顿,万局长住院。所以说,这个公安局就把李爱琴带去问话了嘛,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听完之后,我看着胡延坤,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挖坟,还袭警,这事可不小啊。哎呀,这样吧,超英县长、进京书记,你们两个都是常委,你们说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你们都是东洪的老人,我不能让大家说我不听老人的意见呀。” 说完,我转头看一下胡延坤,继续说道:“胡主席,你呀,该提什么就提什么,我是虚心接受的,咱们一起把这个事情处理好。”
胡延坤看到我这样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便说道:“好,超英,进京,那我先表个态吧。咱们对这个家属还是要照顾,不能让老黄寒心呀。这老黄县长一直挂念的教师招考的事,我们也得放在心上。”
胡延坤没有说完,我马上接过话头,表态说道:“胡主席说的非常对,这个我了解到老黄还有一个女儿高中毕业,这次教师招考要组织考试。虽然她没有民办教师的经验,但只要考试分数合格,就予以录用,这也算是对老黄县长的一种告慰吧。”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向胡延坤,故意说道:“胡主席,您该不会说不照顾老黄的闺女,去照顾他小姨子吧?这要是老黄县长知道了,我看,这棺材板都压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