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难!”
“怎么会是步难!”
城卫司。
洗铅华看着余衫昨晚带回来的东西,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盒子里面装的每一样东西都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这明显是一件件如山的铁证。
若是这里面的东西能够证明不是被伪造的,那足够一个朝廷大员死上无数次了。
“你让我缓缓。”
洗铅华捏了捏眉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余衫是去查街上的动乱谁是幕后黑手的,然后晚上的时间,他是让城卫司去查如意店的。
这是怎么就牵扯到步难这个朝廷重臣身上的呢?
吏务司副司首,这可是朝堂之上数得着的官员。
六务司当中妥妥的副官地位。
甚至可以说,步难这个人在吏务司的存在感是要在司首南堰之上的。
这些年来,他提拔了多少的官员,又有多少的官员的政绩是从他的手上走过的。
前段时间,他的嫡长子步欢身死,步难可是给了他们城卫司好大的一个面子。
直到现在都没有上门哭着闹着利用身份要求干涉案件侦破进程。
那种随和,温润,仁善的印象让洗铅华根本不敢相信这盒子里面说的东西是真的。
但……
“铁证如山啊。”
余衫沉声道。
他昨晚自己一个人翻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他有预感到会牵扯出一个大案子,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案子。
“您这些年又不是没见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步大人只是藏的太好了罢了。”
“本司使清楚。”
洗铅华松开揉着眉头的手。
“那大人您到底如何看?”
余衫淡淡开口问道。
“您说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
一个步难当然不至于让他们这么为难。
问题是,一个份量这么大的官员若是查起来,后面会不会连萝卜带泥牵扯出一连串的人物。
到那时候,会不会发展成震荡朝廷的大事?
这才是如今洗铅华犹豫的原因。
“查!”
余衫话音才刚刚落下,洗铅华坚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双眼眸无比明亮,似乎在燃烧着火焰一般。
“去查个底朝天。”
“城卫司的职责就是查案,朝堂动不动荡,会影响到多少的人,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
“把自己该做的事情给做好,天塌下来,本司使顶着。”
洗铅华声音冷酷。
让余衫嘴角不由得微微翘了起来。
他看着洗铅华,目光同样明亮。
就是因为洗铅华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会从无怨言地供其驱使。
就在他刚要出声领命的时候,突然……
“洗司使说的好啊!”
鼓掌声在门外响起。
余衫眼睛微眯,猛地回过头。
来人的气息,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不过,洗铅华的表情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他默默看着门的位置,目睹着一道身穿墨蓝色官服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身形瘦削,鬼脸覆面。
蜃海司副司使。
墨青!
看着他走进来,余衫眼皮微跳。
墨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正好进来。
步难的案子他听到了多少……
“本副司使不是来和你们抢案子的。”
就像是猜到了余衫的想法一样,墨青顿时开口。
声音沙哑虚弱,但却永远不会让人小觑。
他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个和桌子上一模一样的盒子,直接扔到了桌子上。
“打开看看,和洗司使手上的东西一样不一样?”
这个发展倒是出乎余衫的预料。
“这……”
洗铅华看着这连花纹都是一样的盒子,也是微微怔了一下。
在余衫探究的目光下,洗铅华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翻看了几眼。
的确是一模一样啊……
这是?
“哼,看不出来吗?”
冷笑声响起,墨青迈步和余衫擦肩而过,径直走到了洗铅华面前坐下。
“这是有人想利用我们啊。”
蜃海司和城卫司之间的关系大概和锦衣卫与六扇门之间的关系差不多。
现在有人同时将两份一模一样的证据分别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就算是傻子在这里都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让他们双方互相监督,让这件事不会有石沉大海的可能。
这是阳谋。
是明晃晃的利用。
但也正因为是意思明确的利用,反而更加证实了一件事。
“这盒子里面的东西一定是真的。”
步难,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罪无可恕了。
“事,城卫司来查,人,蜃海司来抓。”
墨青淡淡开口道。
“这么分,洗司使应该没有意见吧?”
“没有,很公平。”
洗铅华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笑着说道。
一家功劳两家分。
墨青倒是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其实也没有给他有别的想法的机会就是了。
虽然如此,但洗铅华还有一件事想问。
“墨副司使帮忙解个惑好了,能否告知本司使,你这个盒子是从何而来?”
“呵。”
墨青轻笑一声。
虽然隔着面具,但都能想象的到他此刻的表情上一定是带着玩味的。
“昨夜,有人偷偷送到了蜃海司。”
“如此,那便知晓了。”
墨青走的很快。
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整个蜃海司加上城卫司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动起来了。
恐怕这段时间内,如意店的事情都得暂时搁置下来,把所有的心思都给放在这个案子上。
看着墨青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城卫司中,余衫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现在觉得是真的不公平。
他这盒子是大晚上不睡觉去搜查鹿家拿到的,结果蜃海司那边直接就有人送上了门。
“不查查送盒子到蜃海司的人是谁吗?”
“先不急。”
洗铅华淡淡说道。
“先把步难的事情给了结了再说别的。”
对方既然把步难的情报送到蜃海司,那肯定也是想着要置步难于死地的。
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起码在目的上现在和他们是一致的。
等把步难给查干净了,到时候腾出手来再去寻这人的晦气也不迟。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
洗铅华眉宇之间闪过些许的困惑。
“总觉得最近好像越来越忙了。”
……
“老爷回来了?”
步难回到家中,将衣服脱给了一旁的仆人,然后对着他们微微笑了笑,然后就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夫人今日如何了?”
“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饭已经热了三回了。”
听到这话,步难脚步微顿。
“再重新做些新的吧,做些她爱吃的菜。”
“是。”
老仆妇点点头。
只不过,这不是爱吃不爱吃的问题。
丧子之痛,一时间难走出来。
在找到凶手之前,恐怕夫人都会是这个样子。
“城卫司的人还真是无能,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结果。”
心疼自家妇人的仆妇愤愤不平地说道。
步难微微皱眉:“这话不能乱说,他们也都尽力了。”
老仆妇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自家老爷就是心太善了,那些人无能就该骂才是。
骂出来心情会好很多。
“算了,我就先不过去了。”
脚步停在原地,步难想了想开口说道。
“看到我,怕是会让她平添许多的烦扰。”
那逆子一死,他和夫人的关系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每次一见面,除了骂他这个吏务司副司首没用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
这话他都已经快要听腻了,实在是不想跑过去找骂了。
“还是去鹂儿那里好了。”
步难调转方向,走向另外的地方,一边走,还一边说。
“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你和夫人关系最好,好好劝劝她,再这样不吃不喝很容易把自己身体拖垮。”
“是。”
老仆妇连忙躬身,脚步停在了原地,然后目送着自家老爷朝着府中妾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黄鹂院。
这里是他专门给侍妾的住处取得名字。
黄鹂是一种鸟儿,据说声音很是好听。
海中没有鸟,他也从未见过鸟,只能从国师带回来的书里面一瞥这种生灵的模样。
说实话,有翅膀的生灵,他都觉得很自由。
能自由自在地翱翔,那得是多令人畅快的一件事啊。
在黄鹂院里面住着的这个妾室当初就是因为唱曲好听所以才被他带回来的。
这侍妾原先叫什么名字他都忘了。
反正现在“黄鹂”就是他的名字。
“黄鹂,我来了。”
一进门,步难就笑着喊道,然后大步朝着院子里面走进去。
这里没有什么丫鬟仆从,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这是步难特地要求的。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打扰到他和鹂儿的二人世界。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戴整齐的美妇迈着小步伐从房间里面连忙走出来迎接步难。
她满头大汗,看到步难的时候,连忙低下头,脸上露出谄媚讨好的表情。
“老爷来了。”
“嗯。”
步难笑着看着她,俯下身子,手指撩过那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发丝,嗔怪道:“走的这么着急干嘛,也不怕摔上一下。”
感受着步难的温柔,黄鹂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些许的红晕,模样甚是可人。
可就在她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突然……
步难那脸上温和的表情骤变,他直接直接腰来抬起一脚踹在了黄鹂的腹上。
“不知道我回来吗?出来的这么慢,着急跑上这一身的汗,你要我待会怎么抱你?”
声音冷酷,目光嫌恶。
这前后变化,简直堪比大变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