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经过太祖与太宗两朝扩建，如今轮廓形似一个葫芦。
一个南北方向竖置的葫芦。
上面小的一段，是皇城与内城。
大雍主要行政机构，都集中在里面。
能住在内城的人，非富即贵。
开在内城的商铺，也是为这些贵人服务，价格昂贵。
葫芦底下部分，是外城。
外城人口数量占了整个雍京六成以上，雍京热闹繁华的地段，几乎都在外城。
内城与外城之间，有三道大门。
西边武德门，东边文成门，居中的崇宣门。
武德门与文城门入夜便会关闭，只有崇宣门会一直开着。
从内城出崇宣门继续往前，可见一条笔直宽阔的大街。
这就是崇宣大街，直通雍京南大门，南定门。
南城在太宗年间，还有九坊六市。
如今不再严格区分坊市，南城也重新规划，划分了十个坊。
最大的两个坊，就是宣北坊与崇北坊。
宣北坊，在崇宣门西南方向。
崇北坊，在崇宣门东南方向。
两坊中间是南北走向的崇宣大街。
南城治安，由南城兵马司与巡捕营负责。
崇宣大街把南城一分为二，也将南城兵马司一分为二。
西边是处理公务的府衙，东边则是关押囚犯的大牢。
南城兵马司的大牢，是整个雍京占地面积最大的牢房。
原因很简单，南城人口多，犯事的也多。
东西北中四个兵马司大牢囚犯，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南城兵马司。
……
乾佑三十年，七月初一。
卫昭升任南城兵马司副兵马使，上任第一天。
他穿着身新买的灰色长袍，站在南城兵马司大门口，一边啃炊饼，一边打量着自己的上班单位。
身后太阳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一直到两只獬豸脚下。
獬豸是传说中的神兽，懂人言知人性。
顺天府、大理寺之类的地方，放的都是它。
獬豸能辨是非，识忠奸。
这些衙门放它的寓意，不言自明。
只是寓意归寓意，到了具体操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昭吃完最后一口炊饼，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子，向大门口走去。
前几天来过一次，是被人揪着见官，没来得及仔细看。
今日才发现，南城兵马司，很大。
向门口番役亮明身份，番役带着他到了后衙。
早有人等在这里。
卫昭进门，一名青袍彪补官员迎上前来。
“卫大人，你可算来了。”
大雍兵马司隶属于兵部，官袍是武官样式。
青袍彪补，无疑，他就是南城兵马司的兵马使，六品武官，崔耽。
崔耽，三十多岁，出自蓟州崔家。
卫昭这些天了解过。
他抱拳见礼，“崔大人！”
“原来卫大人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就不多介绍。你刚上任，巡城的事情先不急，等卫大人熟悉了南城兵马司再说。”
“多谢崔大人体谅。”
“好说好说，你可是陛下亲自提拔的兵马使，整个南城兵马司都跟着你沾光了。你的官服佩剑都给你安排好了，现在就可以去拿。”
“有劳崔大人。”
“卫大人太客气了，往后你我都是同僚，通力协作维护好这南城秩序，才能不负陛下隆恩呐。”
卫昭连连说是。
“丁望，你过来。”
崔耽身后站出一名番役，颇为年轻。
“卫大人，他叫丁望，在这里三年了。往后就让他跟着你，对南城兵马司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都可以问他。”
“见过卫大人。”
卫昭打量着丁望。
他跟自己年纪差不多，面庞白净，一双眼眸狭长锐利。
这面相，跟外面那些糙汉子大不相同。
番役与其他府衙中的衙役一样，在各自衙门最底层。
没有官府身份，只是些为衙门服役的人。
番役多数出自市井，世代相承执役。
把丁望引荐给卫昭后，崔耽忙自己的事去了。
卫昭跟着丁望换好官服，佩剑他没拿，而是拿着自己买的那把。
此刻，卫昭这身行头，就是南城百姓最熟悉的装扮。
一品大员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满大街都是。
兵马司番役，在百姓中的口碑可不怎么样。
就像某个世界的城管。
无论他们之中是否有好人，这个群体总是习惯出现百姓的对立面。
卫昭收拾完毕，准备离开兵马司府衙。
“卫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大牢。你不知道我前些天抓了三个犯人？不应该啊。”
谢月华来兵马司，一下就打听到了自己的住处。
丁望是崔耽安排的人，居然不知道那三个人？
这几天卫昭已经摸清了三人底细，王大和王七是两兄弟。
身手不错那壮汉，是两人雇佣来的保镖。
大雍江湖人士来雍京讨生活的不在少数，这些人远没有传说中的侠士那么潇洒。
卫昭原本以为崔耽会说王大三人的事情，没想到他只字未提。
不正常。
丁望跟在卫昭身后，两人一起到了兵马司大牢。
南城兵马司大牢就在兵马司衙门对面。
但是大门却没有朝着崇宣大街开。
这里常有犯人进进出出，不适合在大街上出现。
大牢大门在东边。
卫昭进了大牢，指名要见王大三人。
值守狱吏翻了一会儿囚犯名册。
“大人，您要找的那三人，前天已经放出去了。”
卫昭平静问道：“是谁同意放他们出去的？”
“孙副使。”
狱吏口中的孙副使，是南城兵马司四位兵马使之一，叫孙洪。
“孙副使怎么说？”
“孙副使只让我们放人，没有说别的。”
卫昭想到了王大有可能被人放了，不过放他的人，卫昭没有想到。
孙洪算是南城兵马司里面一个异类。
他在百姓中口碑不错，兵马司番役巡城，拿百姓和商贩好处司空见惯。
但从未见孙洪有过这样的行为。
百姓商贩之间有纠纷，他处置也算公正。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孙洪也不像是王大一伙的。
怎么是他放走的王大？
孙洪不在兵马司，不好找他问明。
卫昭决定去见薛正。
吏目无需巡街，只需在府中处理上门官司。
卫昭去时，薛正闲着。
见到卫昭，他立即笑脸迎客。
“卫大人，听说您来了，我这手头一直有事，还没顾得上见你。”
卫昭微笑道：“薛吏目不必客气，我这不来了么？”
“上次的事，实在抱歉，那房契是我看错了。”
“薛吏目公务繁忙，每天不知要看多少契证，看花了眼也很正常。但有一事，我不大理解。”
“卫大人，您说。”
“我的房子要怎么才能要回来？我原本抓了当初卖我宅院三人，不知道孙副使为何又给放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找谁解决问题。薛吏目，你能告诉我吗？”
薛正乐呵呵的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了上来。
卫昭诧异地看着什么都没写的信封。
他想过薛正可能找借口、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搪塞等等。
但就是没想过，他会笑着给自己一封信。
这是什么？
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