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很快就到了庆新年的日子。
在前一日，风雪便已停歇，暖阳初升。
宫门里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青石板路上，更是铺上了厚实的红毯。
白芷当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
揉着眼鼻，抽抽搭搭道。
“夫人，您和主子对奴婢，实在是太好了！呜呜……”
听闻，云为裳的嘴角，蓦然一抽。
不由自主的，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宫尚角。
眸光微闪，询问的意味很浓。
好似在说：阿角，要不要告诉小白芷，这毯子，是你存了私心……
然，她还未想完。
不轻不重抚摸着她孕肚的某人，霍然抬眸起来。
浅笑着启唇。
“阿裳，你说刚刚是钰角在动，还是念角在动？”
云为裳：“……”
面肌猛然一抽。
下意识反应道：她怎么知道？
嗔怨的如此想完，宫尚角却在这时，突然欺近了几分。
附耳过来，悄声低语道。
“白芷从小没了爹娘，别人对她的好，她都很感恩，才会有这般的反应……”
听到这里，云为裳便全然明白了。
微微点了点头。
她的视线，再次转回到了白芷的身上。
轻声安慰起来。
“白芷，明日你成婚，别把眼睛哭肿了，到时候不好上妆……”
说话间 ，她便捏着绢帕，细心的给白芷擦拭眼泪。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白芷就像是自己妹妹一般。
这般幼小的年纪，居然就要出嫁了。
这也就是在古代。
要在现代，估摸着，还在读书呢！
感受到绢帕那柔和的触感，白芷先是微愣。
另一侧脸颊上，还挂着豆豆。
她便眉头一挤，扯开唇角，哭得更厉害了。
几乎是哇啦哇啦的：“呜呜呜……夫人……”
刚呜咽着喊完，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吓得云为裳捏着绢帕的手，一抖。
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擦拭。
心道：真是一个感性的小丫头~
她的眼眸，不由得看向了白芷身旁的金复。
他正心生怜惜的给白芷拍着后背。
甚为小声的低声安慰道。
“好了，小白芷，以后更加尽心的伺候主子们，便是了……”
“嗯，我知道的……”
含糊不清的说这话的时候，白芷便抬起了衣袂。
在脸上胡乱的一横。
就将所有眼泪都擦干净了。
惊得云为裳目瞪口呆。
白芷氤氲着雾气的水眸，径直看向云为裳。
直肠子般的解释了一句。
“夫人，奴婢怕把帕子给您弄脏……”
闻言，云为裳顿时失笑。
佯装怪罪的嗔了一句。
“小白芷呀，你还不知道我什么脾性吗？真是……”
白芷一听，却是瞬间破涕为笑。
-
意识回笼。
云为裳瞧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白芷，唇角也情不自禁的弯了弯。
入目，便是白芷那嫣红的妆造。
乌黑的秀发，挽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斜斜的插着云为裳给她定做的，嵌有红宝石的金钗。
旁坠一些小排簪。
一张娃娃脸上，淡眉如扫，鼻梁小巧，颊晕红腮，面若桃花……
端的秀美可爱！
见状，云为裳便款步往前走去。
行至白芷面前，她拉过对方的手。
巧言笑兮。
“小白芷，恭喜恭喜……”
说话间，她便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浑圆东西，塞进了白芷的手腕。
听着自家夫人又叫自己“小白芷”。
白芷不禁脸色赧然。
再听得云为裳那真诚的祝福，她当即开口答谢。
“多谢夫人，夫人还怀有身孕，不必如此……”
话还未说完，她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腕，忽的一凉。
还甚是发沉。
便有些错愕的低头看下去。
就猛然发现，她的手腕上，竟是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黄金手镯。
特别沉，估摸着有一斤重。
她心里顿时一惊。
忙不迭惊慌失措的摇头拒绝。
“夫、夫人，你、你太贵重了……不是，这、这手镯、太、太贵重了，折煞奴婢了……”
白芷激动得语无伦次。
云为裳听闻，顿时失笑不已。
随即，她就忍不住弯着眉眼，将白芷还未说完的话给打断了。
“嗯，我知道自己最贵重的！嘿嘿……”
“可是……夫人……”
白芷蹙着眉头，词不达意的开口。
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
见状，云为裳便很是强硬的拽住白芷的手腕，阻止其将手镯取下来。
旋又微微俯身过去，在白芷的耳侧低语了一句。
白芷新妆如花的小脸上，立即闪过满脸的惊愕。
不过须臾，她便扬起了绚烂的笑容。
抚摸着腕间沉甸甸的黄金镯子。
她心跳加速的深呼吸了几下。
而后，便笑逐颜开的福了福身，郑重其事的道谢。
“多谢夫人~”
白芷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只因云为裳如是跟她说道。
“白芷，黄金手镯你必须收着。这是我给你的添妆，是你的私产，也是你的底气！金复啊……他没份儿！”
有些过于直白的话，因着这大喜的日子，她并未放在明面上来说。
但是，白芷全都懂了。
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有钱，就有底气！
有退路，便什么都不怕！
尤其是她从小，就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饥寒交迫生活。
想到自家夫人对自己考虑的如此长远，白芷的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二话不说，她就高兴的答应和道谢了起来。
见此，云为裳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巧言笑兮。
“这就对了……”
-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突然锣鼓阵阵，喧嚣声响。
吉时已到！
听闻，云为裳不由得扬唇一笑。
“时辰到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脸喜气的金复，大步走了进来。
瞧见白芷明眸红妆的样子，眼里当即闪过了一丝惊艳。
却是不忘给云为裳行礼。
“夫人！”
云为裳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笑着催促道。
“快将小白芷娶进门儿吧……”
听着自家夫人打趣的话，一向性情胆大的白芷，竟然罕见的羞红了脸颊。
微微颔首垂眸。
她便对着云为裳甚是敬重的行了行礼。
声音染着浓厚的情意。
“夫人，奴婢就先出去了……”
说罢，她便缓缓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了云为裳。
眸中的不舍与情深，显而易见。
由此，云为裳本想笑谑着说：小白芷，你就嫁在宫门，又不是远嫁了，这么感性作甚？
可是，她一看到白芷婆娑的泪眼，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沉吟片刻，她只堪堪摆了摆手。
极轻的道出一句话来。
“嗯，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话音刚落，金复便伸手过去，牵着白芷的手，缓缓向外走去。
今日，白芷身穿的是鸳鸯锦做的嫁衣。
云为裳又送了她上京城里，千金闺秀们最梦寐以求的凤凰锦。
混接在了裙摆的位置。
不至于过于浮夸，也不会不符合白芷的身份。
还能恰到好处的展示出新妇的美！
在室内正常的光线下，凤凰锦的裙摆，像极了红彤彤的普通绸缎。
这不，白芷已经走到了外面光亮中的地方。
裙摆下方，便会浮现出栩栩如生的鸳鸯图案。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动，就会给人一种鸳鸯飞舞或是戏水的错觉。
“哇——！”
果不其然，外面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大多数是宫门奴婢的羡慕声音。
云为裳自然听见了。
她仍是目不转睛的直视着门口的地方，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心中，却是有了一种送小妹出嫁的既视感。
也蓦然有些理解，母后云之羽对自己的不舍，还有皇兄商储与对宫尚角那没来有的敌意……
她刚这么想着，宫尚角就不知何时走了进去。
见她就那么神色怔然的站立着。
不觉纳闷。
旋即，他大步走过去。
伸出长臂，便将云为裳搂进了怀里。
垂眸。
他微蹙着剑眉发问。
“阿裳，你这是怎么了？婢女出嫁，怎么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到他的问话，云为裳忽而侧眸望过去。
抬着下巴，脸部的轮廓线条，依旧清美异常。
却是鬼使神差的问道。
“阿角，以后要是你的女儿出嫁，你会如何？”
天地良心！
自己可不是想占白芷的便宜。
主要是，宫尚角没有妹妹啊！
谁知，这句话，仿佛是踩在了某人的猫尾巴上。
顿时就炸毛了。
眉心当即就揪成了一个实心疙瘩。
他堪称气急败坏的脱口而出道。
“哼！想都别想！”
吼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毫不留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对，就是急吼吼的吼！
云为裳觉得，任何与此类似的词语，都可以，却不足以，充分形容宫尚角此时的状态。
她睫毛一颤。
小手已经本能的轻抚上了肚腹。
那里，却很是轻微的胎动了一下。
她的额角，当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