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起耳朵，挺直脊梁。
状若雕塑，实则一字不落。
黑龙退出冰洞，仿佛是一个引子。
“那，兄长的意思是？”
再度开口的，是一位身材偏瘦，且与魔伽交流之人面容身高相近，稍显冷漠的男人。
“当然是要响应帝国号召，前去抵御魔王军啊！”
“我们虽然身处帝国最南端，且不被帝国重视，可终究是帝国的子民...”
“阿波罗耶哥哥说过，上层阶级的黑暗和不作为导致帝国的子民饱受疾病饥饿之苦，若是我们也不作为，那击败帝国军的魔王会对这片土地做什么？”
茉莉被盯着，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我在询问兄长——茉莉，你穿着帝国魔法师协会的赐予的长袍，因此选择站在帝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吗？”
男人的情绪失控的如此突然，仿佛话语中的某个词汇刺痛了他。
眼眸里的冷意让茉莉不由得后退几步，咄咄逼人的态势越来越盛。
“你也知道，玛利亚帝国子民饱受疾病饥饿之苦...”
“那你应该清楚，这些受苦的子民，大多都是我们极寒之地阿波罗联邦的百姓！”
“帝都的子民...他们何曾将我们当成帝国的一份子了？”
“阿波罗茉莉，还是该叫你魔法师茉莉？我很感谢你为消息闭锁的极寒之地带来这样的情报，但是请不要擅作主张地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让一群每日都在面对极寒天气，没有魔力修行天赋，只能依靠自身意志而抗衡冰雪，与冰狼拼死战斗争夺生存空间的野蛮人去为了帝国那群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的帝国权贵拼死战斗？”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野蛮人’。
这一称呼是帝国那些贵族对极寒之地的子民的蔑称。
因为这里的土地极度贫瘠，绝大部分资源都来自野兽和魔物——
在这里的阿波罗人将野兽的皮毛当做自己御寒的衣服；用野兽的血肉填饱肚子；偶尔获得的晶核还要上缴帝国征税官...
每隔十年才能得到一次帝国的“赏赐”——淘汰的甲胄、已经有发霉迹象的粮食...
这是自小便因魔法天赋而被带入帝都魔法师协会，享受着与这片土地截然不同的空气和魔力的茉莉所不能理解的。
她还能踏入这里，是因为她是已故阿波罗联邦首领的血脉，阿波罗耶、阿波罗尼同父异母的妹妹。
人口稀少的阿波罗联邦，每一个阿波罗血脉都值得重视。
“我...”
茉莉撞到了冰墙，刺骨的寒冷让她仿佛感受到了葬身在这片土地上，阿波罗人的痛苦和不甘。
她哆嗦下，魔力随之运转于全身，将这股寒冷，这股莫名的情绪驱逐。
魔法师的神圣不是温度所能污染的。
“你有些激动了，茉莉毕竟是我们的妹妹，她未曾经历这一切，我们不能对她要求过于苛刻。”
“如果茉莉没有提早将消息带来，而是等待帝国征税官将命令下达，毫无准备的阿波罗联邦势必要流血牺——我们现在拥有主动权。”
年轻的领袖，阿波罗联邦当中的最强者，也是目前改变阿波罗联邦唯一希望的阿波罗耶，目视着自己的弟弟，又看向茉莉：“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带来的消息，不过出兵...事关重大，我们需要慎重考虑。”
“那...”
“茉莉，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等茉莉开口，阿波罗耶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微微下垂，轻轻摇头：“你不应该这样做。”
“你是阿波罗另一道曙光。”
“我...”
“回去吧。”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主动联络你。”
“是...哥哥。”
茉莉抿着嘴唇，看向一旁再度沉默的阿波罗尼：“对不起，哥哥。”
阿波罗尼微微一怔，嘴巴张了张，话语却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回去吧，好好修行，如果战争打响，我希望能看到一个更加坚强的你，而不是被自己的哥哥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
茉莉有些不满，可眼噙泪水又强忍的模样让耶忍不住一笑。
“那我走了...”
“回去小心。”
这句话，不是耶说的。
“我会的，哥哥。”
茉莉心中的不快伴随着有些生硬的关心悄然消散。
...
‘嗯...’
全程旁听的魔伽向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茉莉、阿波罗耶、阿波罗尼...玛利亚帝国...这，万年前？’
如果是真的话，那自己现在这个情况？
难道是干涉历史？回到了过去？
不，不...
太不可思议了吧？
被拉入小世界可以理解，甚至是进入其他类似主世界的时空都能理解，但是干涉时间回到过去，这显然超过了魔伽的认知。
时间，是禁忌的力量，过去一旦改变，那未来的你我，还是你我吗？
‘不过如果真的回到了万年前，那我现在这副样子？’
那头被自己复活的白龙？
不对啊。
魔伽无法想通这一切。
因为自己这副模样，几乎就是自己的放大版——真正成年时期的黑龙。
无论如何都和白龙没有关系。
可那个坟墓里自己所遇到的魔法师、骑士、骷髅都已经出现。
自己不是骨龙，那会是谁？
...
“兄长，我们真的要遵循帝国的命令吗？”
阿波罗尼面露不甘：“我们才刚刚积蓄了些力量...为了腐败的帝国而牺牲，那也太戏剧了！”
“你也知道，这将会是帝国的命令啊...”
身着只有阿波罗最强之人才能着装的完整甲胄，耶的表情却不像是一个将军，而是忧国忧民的君王：“如果不遵从，那代价会是什么？”
“您...您的意思是？”
“从祖父那代起，莫名失踪的族人还少吗？”
“帝国的没落导致它对各联邦的警惕上升到千年未有的地步，而不可避免的衰弱让它将注意力放在了我们身上...”
阿波罗尼面色一寒：“只要削弱联邦，那自身再衰弱也能保持对联邦的压制...”
“根深蒂固的贵族，皇权旁落的帝国，无可救药。”
“像是不在帝国统治下的精灵之森还好，兽人、我们、地精、矮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否则，在魔王军到来之前，我们就会被帝国军...”
“我明白了...那这次不如由我...”
阿波罗耶面对弟弟的请战，摇摇头：“若是与魔王军作战，身为阿波罗最强者的我不参与，那帝国的那群王公贵族会怎么想？”
“可...”
阿波罗尼瞳孔一缩，正想反驳，却又无处反驳。
“宣战魔王军，真的只是为了讨伐魔王吗？”
阿波罗耶问。
“...您的意思是...”
阿波罗尼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犹如被无数毒蛇盯上，仿佛自己已经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越是绝境，越是机会。”
阿波罗耶握住长剑，缓缓拔出——
“噌~”
目视剑身上那细密的，无法再消除的痕迹。
光亮的剑身反射出耶坚定不移的眼睛。
“为了阿波罗的延续，为了那渺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