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突然的声响，让在场所有人瞬间瞪大了双眼，除了，躲在云曈背后的姜琈。
望着对面骤然变了脸色的几人，姜琈笑了笑，掩在云曈身后的左手径直拔出了没入云曈腰后的匕首，横在云曈脖间的右手在几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向右一横，溅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瞳孔。
这次，云曈的脖间再也没有了劫持她的手，却也没有了能支撑她站起来的力气。
眼前的身影忽然倒地，姜琈的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再往地上看一眼，视线只是虚虚地望着前方，像是在看对面的云昽，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她说过，她不会杀他，也说过，云曈，她走不出这里了。
既然一切由云曈而起，自然要由她终结，让她死在姜家的故土上算是她对姜家做的最后一点贡献——让他们，死得其所。
看着对面仿佛陷入停滞的几人，姜琈笑了笑刚要再说些什么，眼前华光一闪，喉咙间只剩下了破碎的音节，喷溅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我——额——”
似是没料到云昽会出手的这么干脆，姜琈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颈间，徒劳无功地，试图堵住那个飞速流逝着她生命力的口子。
只是，终究是徒劳。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方寂静的天地响起，溅起一片灰尘，恍惚间，姜琈好像透过尘烟看到了那些早已被她压在角落的记忆，有厨房黎娘悄悄塞给她馒头的模样，有小环为她挽起发髻的模样，有小丁给她拭去脸上灰尘的模样，还有那个一身白衣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画面融为一体。
说到底，她还是不服，情义不能两全，她从来没有想过再绑了云曈之后还能活着离开。
这样也好，她杀了人，她抵了命。
从今以后，这些画面再也不会在每个午夜梦回折磨得她身心俱疲了。
就是，对不起云曈这个小姑娘了。
透过那抹纯白衣角，看向被人揽在怀里的云曈，姜琈的眼前慢慢蒙上了一层阴翳，其实，她有想过让云昽自己偿还的，可是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云曈的举动让她放弃了那个念头。
她还是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选择，真是个傻姑娘。
而她，身体里真不愧留着姜家人的血。
只是，这次，她身后再也没有可以寻仇的族人了。
这样，也不错。
“呵~”
随着姜琈的最后一次微弱的呼吸落地，有一滴泪也无声地砸在了地上。
“云曈！云曈！”
望着怀中一脸茫然的云曈，从远的心底突然生出一阵恐慌，口中呼唤的同时，右手瞬间成阵放在云曈的身上，企图阻止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云曈的脸色还是不受控制地衰败了下来。
“从远。”
看着眼前焦急的面庞，云曈茫然的眸子转了转，似是想起什么终于唤出了声。
“是我。”
对上云曈温柔却又悲伤的的视线，从远突然一阵头痛欲裂，手上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让云曈的唇角忍不住地溢出一口鲜血。
“曈儿别怕，哥哥……哥哥会重新唤醒你的，你再等等，再等等。”
转身蹲下的云昽望着仿佛变成血人的妹妹，眼前突然一阵眩晕，那些久远的，被他深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于是，刚才还出手得干净利索的云昽眨眼的功夫，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染血的长剑砸落在地，而一向注重干净整洁的他，此刻，更是顾不上自己纯白的衣角已经沾染上地上混合着血液的尘土，只颤着手贴在云曈颈间的伤口上，企图止住那些刺眼的鲜血。
“曈儿，曈儿别怕……”
“哥。”
望着自家向来沉稳的哥哥慌了神，云曈也不禁红了眼眶，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要安慰些什么，却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温柔地注视着云昽，缓了口气才气若游丝地开口道：“幸好……”
幸好，是她，不是哥哥。
幸好，她没有再牵连哥哥，也没有再牵连到任何人。
就是，她可能又要害哥哥伤心了，如果，刚才那个姑娘说的都是真的话，如果，她真的是哥哥那个已经死去的妹妹的话。
如果说之前她还希望自己是哥哥唯一的妹妹，那现在她倒是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这样也不用让哥哥再面对这样的场景了。
还有从远，她们才刚刚见面，就让他看到她这副样子，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反正他之前也吓过她，来灵岫端这么久都没有想过要给她报个平安，这次，就当抵平了吧。
“幸好。”
“幸好。”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把铁锤一样狠狠敲打着云昽的脑袋，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那时候，云曈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他并不觉得是幸好。
当年，母亲因为生育云曈而难产早逝，虽然他听从母亲的遗言尽心照顾这个血缘上的妹妹，但也只是出于对母亲的承诺，他不喜欢她，因为她，年仅五岁的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只是，他没想到被姜家围困的最后关头，明明他们两个说好了要分裂神魂留得一线生机，到最后她却放弃这个机会，小小的身躯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明明是那么怕疼的小姑娘，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他，可她还是用自己的命护住了他，明明应该是他这个哥哥护着她的。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微笑地注视着他，说，幸好……
他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幸事。
“别怕，曈儿，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久远的记忆再次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可他不再是那个连魂魄都留不住的少年，只是，这次，他可能陪不了她一块成长了，不过，忘了他这个不称职的兄长也没什么不好。
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安抚的弧度，云昽抬起左手，慢慢覆盖在了云昽腰间的骨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