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种味道从无到有，太过细微的变化，使我无从察觉。
长长的发丝沾上雨水，阿离的气息愈发强烈。
在我扶起青松的那一刻，我也闻到了芍药仙子阿离特有的气息。
也许这种气味能让青松好受些，我这样想着。
我低估了青松对这种味道的执念。
或者说，我低估了青松对曾经带有这块凝花石的阿离的执念。
他已经疯红了眼，闻到凝花石的味道，直接扑向我。
霎时间他抓住我的手腕，我被巨大的冲劲吓到，栽倒在地上。
溅起无数的水花。
雨还在下，甚至比刚才的还要迅猛。
我躺在地上，根本睁不开眼。
青松两只手撑着，红着眼看我。不，他看的是阿离。
“青松公子，你冷静一点！”
我被吓坏了，除了说冷静一点，竟然也没有别的词。
想反抗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此刻还有谁能救我？
喊救命吗？
这么大的雨，除了雨声，还有谁能听到，何况是在这条小巷上。
他的眼睛里不仅有眷恋，还有痴迷，更有一种我从未见到过的侵略。
他深深埋在我的发间，贪婪地享受这股味道。
我死死咬着嘴唇，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天要亡我？
那我干脆一死了之。
可是，我何故要承受这些？
我感受到青松伏在我耳边发间，来来回回，肆意地闻凝花石的味道。
雨打在身上其实挺疼的，可也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对自己无法抵抗的愤怒，对着天道命运的不公，对所有一切的阴差阳错……
青松越来越疯狂，他已经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
我下定决心，天要亡我有何难，我不过贱命一条，拿去便是。
我放开紧咬着嘴唇的力量，集中精力，凝结起周围的雨滴。
真是糊涂，连自己学来的本事都忘记了。
自然之力。
既然不甘受这份侮辱，今日，我就要借着自然的力量，还自己清白！
我努力睁开眼睛，用强大的念力，看着眼前的一滴滴雨滴，凝结成雨针。
也许，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一切都来不及告别。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雨针落尽自己的身体里。
就算是千针万孔，也不能被人玷污了。我是这样想的。
“咻。”是什么？
一把长剑飞来，生生把水针打向别处。
我认得这把剑，是苏禹的。那一声剑鸣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谁的。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偏不凑巧，落下几根水针，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无力地想嘲笑我自己。
和苏禹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落下了几根花针。真是风水轮流转，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那把剑似乎只是来转了一圈，又飞往别处。
我苦笑，这把剑若是要来救我的，那半途离开是为什么？
若不是来救我的，来这里溜一个弯又是在做什么？
血的味道散发出来，我知道不妙。青松已经有所行动。
这新鲜的血液里，散发出的凝花石的味道更为浓郁。
青松偏过头，鼻子慢慢凑近我的脸颊。
我心里膈应到极点，不由得转过脸。
他像一个猎物一般，戏弄着我这个“待宰羔羊。”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上的血液，放到嘴边吮吸。
这青松到底是爱着阿离，还是想吃了阿离？
我现在可以肯定，青松对阿离的爱，是变态扭曲的。
他尝到血的味道之后，愈加兴奋。
又是“咻”的一声。
苏禹的剑再一次袭来，这次是往青松的方向去。
他也意识到来者不善，眷恋地又往我脸上沾了一点血，放在唇边吮吸。
然后一个翻身，躲过剑的追击。
我顾不上其他许多，现在有一个逃跑的机会，我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从地上爬起来，往青松的反方向跑去。
刚才的一切太过吓人了……
我来不及多想，只是拼了命的往前跑，我对疼痛已经失去反应能力，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脸上的血汩汩滑落，连带着整条小巷都散发出血腥的味道。
不过这种味道对于青松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阿离！不许离开我！”
我听到青松十分愤怒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
我不离开，等着你把我的血吸光？
青松和苏禹的剑缠斗。他对凝花石的渴望，激发出他的力量。不过是片刻，就已经制服了苏禹的长剑，生生斩断。
“阿离，你停下来！”
青松怒吼道。
我没有办法思考，心里本能的反应就是远离这个疯子。
小巷的另一边就是芍药仙子的地方。
只要有人的地方，我相信青松不会乱来。
“阿离，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停下来，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离得有些距离，听不清楚青松到底在说什么，用尽了所有力气奔跑。
明明是很近的小巷，我却好像要跑尽一生一世。
青松在那边数着“一，二，三。”
我不知道青松用了什么方法，直接闪到我所在的位置。
我来不及闪躲，撞在青松身上。
他不给我任何时间反应，把我死死地按在墙上，把唇贴近脸颊的伤口，拼命吮吸起来。
我感受到血液被他的吸力吸走，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青松在我耳边痴语，“你躲不过我的手掌心，放弃吧。”
是啊，没有办法了。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呼吸愈发困难起来，头脑缺乏氧气，开始浑浑噩噩。
我接着残存的意识，把原录灯忍在地上。
如果今天我逃不过，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青松已经混乱了，必须让大家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天君还能像上次，忽视青松私设大牢，众目癸癸之下包庇青松，那真算我云然生不逢时，送自己一句活该。
就算是要牺牲，也要他付出代价。
他似乎不太满意，被他吮吸的地方，已经没有多少血了……
他找准了我的脖颈，狠狠咬下去。
“阿离啊，你今天可逃不过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把我抵在墙壁上，我自然是动弹不得。
况且失了这么多血，头越发昏沉。
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实在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渐渐，我失血过多，眼前一片漆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手脚开始不停的抽搐，身体不住的颤抖。
好像做了一个梦。
云华，云实，师父，兰台，这些人和景象一一从脑海中浮现。
我微笑起来。
“师父，师姐，师弟，云然没用，要先走一步了。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冥界认识人，她叫潘小蒄，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师父，兰台的规训里，有一条特别不合理，我还是觉得就算是兰台，也应该有密道。全然公开，实在太危险了……”
我沉浸在梦中的告别，根本不愿醒来。
我听到好多嘈杂的声音，“云然，醒醒。”
“孩子，快醒醒！”
“来人，快去找药仙。”
“给我按住青松！不要让他动弹！”难得听见师父愤怒到极点的声音。
“云然，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快点醒来啊！”这是温悦心的声音。
“阿然！”苏禹的声音。整个天宫里，只有他会在这么叫我。
怎么办，心里好酸涩啊！
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乎我！
我想做回那个在兰台之境里无忧无虑的姑娘，不闻窗外事，安安分分完成自己的工作。
我还是喜欢从前的日子……
想说一句谢谢，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力气。
像一朵凋零的花，开尽之后终是凋谢。
是谁的怀抱这样暖呢？
还有淡淡的竹香。
大家怎么都来了？
我不停地在抽搐，想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如果我就这样走了，走之前还听得到关心我的声音，倒也不亏......
若是我还活着，往后，我该怎样面对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