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云曦琅吃痛，下意识想抽回手，却硬生生忍住了动作——他怕自己拉扯间力道稍大，便会伤及这身量单薄，娇娇弱弱的小家伙。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那头骤然响起宗政惊恐的叫声，“火！怎么又着火了！”
只见宗相公那本就焦黑的胡子竟再次窜起了火苗！
他手忙脚乱地扑打，却被烫得双手直抖，再也维持不住风度，失声慌忙的惊呼道，“来人！快来人呐！”
听闻偏殿传来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云曦琅心下微乱，立即抬袖一挥，一道劲风掠过，精准扑灭了宗政须上的火焰。
“老师……”他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慌乱与愧疚，匆匆向惊魂未定的宗政躬身一礼，
“今日皆是学生的过失，改日必当登门向老师赔罪！但郡主此刻衣冠未整，实不宜面见外人，请容学生先行带她告退。”
说罢，云曦琅再顾不得许多，将仍死死咬着他手腕的云月笙半揽半抱进怀中，几乎是强硬地裹挟着她，疾步向后殿离去——
“太子！殿下！你……你回来！”宗政脸上灼痛未消，气得是龇牙咧嘴，却只能在原地跺脚怒吼，眼睁睁看着云曦琅的衣角迅速消失在了廊道转角处……
男人一路将人带进内殿，又细致地阖上殿门，这才将藏在自己宽大衣袍中的小人儿给轻轻剥了出来。
——此刻的云月笙满脸愠怒，原本白皙如雪的双颊因挣扎而晕开了薄红，宛若虹霞染云腮。乌黑的青丝也被揉得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活像一只被惹急了、浑身炸毛的幼猫崽子。
而这只“幼猫崽子”竟在还死死咬着云曦琅的手掌不放，几颗尖牙恶狠狠地陷进皮肉里，几乎真要撕扯下一块血肉来。
云曦琅却眉眼宁静地垂眸望着她。那双清杳的杏眼因忍痛而微微低垂着，琉璃般的瞳孔轻颤，漾起似失落似包容的水光，非但不斥，反而无声地纵容着她的扑咬。
云月笙抬眸瞥见他这般神情，心口莫名一刺，齿间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缓缓松开了口。
……
殿内一时寂静，只余两人目光在无声的交缠着。
少女藏在袖中的小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刮过指腹。在这凝滞如冻结的一瞬，她竟有些慌乱
——慌乱云曦琅会不会动怒，动怒后会不会如她父亲一般，下一刻便将她按进冰冷刺骨的水中。
可转念一想，激怒云曦琅，不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笙笙——”
云曦琅忽然缓而深的唤她，声线沉静又温和，像暖流拂过冰层。
云月笙指尖郁郁的颤了颤，眸光直接跌入对方清澈的瞳孔深处。那里面好像困着一只怯生生的小鸟，正在无助的扑翅。
——那小鸟，是她自己。
于是云曦琅极轻地笑了，笑意温柔又宠溺。他抬手，指节安抚般地刮过她的鼻尖，低声道，“对不起，都是哥哥的不好。”
他兀自为她所有的胡闹寻来了理由，“哥哥早上原本想着给你准备好早膳再去忙，但又不知你何时起身，怕凉凉了伤胃，所以便打算待你起来了再现做——”
他的指尖从云月笙俏生生的小脸往上移，将细长的手指插入她漆黑的发中，一点点耐心的拨弄她柔软且凌乱的发丝，
“却未料到被宗、宋两位相公绊住了脚，拖堂拖到此刻。饿着我们笙笙了，是哥哥的错，才惹得笙笙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
云曦琅这般轻缓又哄溺的话语，反而让云月笙怔在了原地。
她茫然的望向他，眼中写满了无措与不解。
此刻云曦琅手背上还印着清晰无比的齿痕，在渗着殷殷的血渍，可他却像看不见一般，只顾着温声安抚她这个罪魁祸首。
这种陌生而深刻的珍视，美好得就如同碎落在春雨中的梨花瓣，清甜又醉人，却也裹着几乎令人窒息的包围感。
云月笙不自觉地向后缩了半步，想从他过近的距离与过暖的视线中逃开。
却被云曦琅一把揽住，轻轻拥入怀中。
他略微清瘦却足够温暖的怀抱，仿佛骤然为她挡住了一切潮湿与腐烂的风雨。让云月笙生平第一次，清晰感知到了何为“安全”。
“哥哥以后会再细心一些，”他低语道，声音落在少女的耳畔，如承诺，如叹息，
“哥哥从没照顾过女孩子，也不知怎样才算周全。但我会学，会更努力、更小心。”
“笙笙……别生哥哥的气，好不好？”
“……”云月笙在他紧密的怀抱中微微僵住。心底某片干涸皲裂的荒土，仿佛猝不及防地被一阵春风拂过，钻出了一株鲜嫩却陌生的绿芽。
可这抹生机……本不该属于她的世界啊!
她的世界，从不该有这样鲜活、纯粹、温暖到令人惶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