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椅的金属支架发出一声轻响，肖远方撑着扶手站起身时，指尖还残留着键盘按键的凉意。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指腹触到眼下的酸涩 —— 从下午六点点到现在，视线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办公桌角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沾着杯壁，他端起来仰头灌完，苦涩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蔓延的疲惫。
晚上十点的写字楼早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他这间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来到公司的小厨房，打开一桶方便面，他抽出桶面，撕开封口时，塑料包装的脆响在空荡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热水注进桶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他望着升腾的白雾，满脑子都是可研报告的内容，那些内容需要调整，那些数据需要再次核查？
由于白天既要处理知识产权客户的咨询与纠纷，又要接待访客、实地拜访，电话铃声亦此起彼伏。只有到了晚上，办公室里比较安静，他才能逐字推敲可研报告。桌角日历上，十月一日被红笔郑重圈起，旁侧标注的\"婚期\"二字——而本该用作婚房的那套房子，至今仍有一堆棘手问题亟待解决。
昨天妈妈的电话还在耳边绕，语气里的急和怨像细针似的扎着他：“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你们俩倒好，婚纱照推了三次，装修队天天问我意见，我哪懂这些？” 他当时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马路上零星的车灯，只能低声说 “妈，再等等”。作为一家小微企业的老板，疫情的日子像走钢丝，他得攥紧每一个业务才能让公司活下去。
热水泡软了面条，他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没什么味道，却能勉强填肚子。刚放下筷子，他摸出手机想给丁诚洁打个电话，屏幕却先亮了 —— 是顾云倩。
“诚洁呢？” 电话接通的瞬间，顾云倩的声音就冲了过来，带着刚出院还没消退的沙哑，“我刚给她发消息没回，是不是又在加班？”
肖远方靠在厨房的瓷砖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缝：“嗯，她这两天忙交工，白天在公司，晚上还要画墙绘。”
“她疯了？” 顾云倩的声音陡然拔高，“给别人打工要这么拼命？身体还要不要了？你就不管管她？”
肖远方沉默了。他怎么没管过？前天丁诚洁凌晨两点才回家，眼底下的青黑比他还重。他想让她歇一天，可她揉着眼睛笑：“忙完这几个项目就休息！” 她的倔脾气他比谁都懂，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电话那头的顾云倩也叹了气，语气软了些：“算了，那丫头主意大。对了，上云那两个可研报告，你这周能弄完吗？你公司那个写文案的小陈，不是请假一个星期吗？”
“能。” 肖远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放心吧，不会耽误。”
挂了电话，他站了会儿，想起顾云倩刚才的话 ——“两个拼命三郎，真是一家人”。他低头看着手机屏保，是他和丁诚洁第一次约会的合照，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时候他们还说，要去海边拍婚纱照，可现在，两个人都如此忙，要约好时间一起去外地何其难？
他拨通丁诚洁的电话，忙音响了五声后，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他对着话筒，声音放得很柔：“老婆，忙完早点回，别太累。”
挂了电话，他的目光落在手机通讯录里 “丁诚实” 的名字上，指尖悬了悬，终究没点下去。丁诚洁还不知道他哥哥脸生病的事，现在她这么忙，还是等她稍微闲一点再说吧。
肖远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深夜的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伴着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一点点织着属于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