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常三
“还有多久，就出炉了。”张轩问道。
冼子靖笑道：“马上就好。”
冼子靖也是一个有眼色的人。制造局而今同时有几十门高炉生火，他之所以将张轩带到这里来，不就是因为这里铁料快要出来了吗？
冼子靖没有骗张轩。不过片刻，就有人用悠长的口音，喊道：“开炉了。”
张轩放眼看过去，只见高炉打开，通红的铁水流淌下来，温度一瞬间又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张轩即便在远处，也感受到热浪蒸腾，不知不觉之间，内衣已经被打湿了。
这样无数赤身裸体的大汉，奋力工作的样子，张轩已经看过一次。
这一次，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出了十二版铁板。
等温度降了下去，冼子靖上前，拿着一个小锤子，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遍，他是冶铁世家出身，自己又对这方面极其感兴趣，故而在对铁器的了解之上，张轩所知道人，没有一个人在冼子靖之上。
冼子靖仅仅听听声音，就知道这铁的质量如何。
只是他敲了一遍，立即感觉有些不对。
随即又一一敲了一遍，最后找到一块铁版的一角，不住的敲击。敲一下停一下，似乎在感受到什么不同之处。
张轩上前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冼子靖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说道：“这一块，好像是钢。”
这对冼子靖的冲击相当之大，虽然这个时代高炉炼铁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但是炼钢技术，还是比较原始的，不管是团钢法，还是其他办法，想得到钢，都必须将铁一步步加工出来。
这样从炉子里面直接出来，就是钢的，给冼子靖冲击相当之大，虽然冼子靖也发现，出来的钢仅仅是这一点。原因是什么还不大清楚。
张轩听了之后，大喜过望，说道：“子靖，从今之后，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用高炉炼钢？”
“这----”冼子靖本想说，这决计不可能。但是眼前这一块，不，这半版或者更少一点的钢，却让他说不出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个，只能炼铁，不能炼钢。
“或许可能吧。”冼子靖用自己都听不大清楚的声音，也不知道给张轩说，还是给自己说。
张轩说道：“好，从今天开始，你就研究这个，什么时候能高炉炼钢了，我会向陛下请命，给你一个伯爵。绝无戏言。”
冼子靖立即感受到身后有无数热切的目光投在他后背上，冼家虽然散了。但是有不少冼家子弟都在制造局之中。张轩这一句话，他们也听见了。冼子靖知道，这一件事情，容不得他拒绝了。
说道：“下官领命。”
虽然如此，冼子靖也是一团雾水，他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块钢是怎么来的。
张轩似乎看出了冼子靖心中没底，说道：“放心，我不会催你的，慢慢来，不要慌。”
有足够的铁矿，又有足够的煤，在张轩看来，大规模铁料生产，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最少没有技术上的问题了。只需扩建规模，就行了，唯独是钢，这东西还需要一锤子一锤子的敲打出来，即便是团钢法，出产的钢铁数量，也不会太多的。
最少张轩知道，大军所用的兵刃，从来是铁多钢少。一场大战下来，换上好几把兵刃，也能说明问题。
或许当时的人就已经满足了，但是张轩却不满足，他想将大夏全军武装到牙齿。他就不相信了，这样堆积下来，清军即便再能打，就可以无视这种装备上的差距。
有人或许觉得，只有火器对刀枪，才能实现武器代差。其实如果夏军所有武器都钢制化，就足以对清军的武器实现压制了。肉搏战的时候，兵刃相接，一个断，一个没有断，就足够了。
虽然张轩口中说的慢慢来，但是冼子靖可不敢真的慢慢来。
他立即将这个铁炉分出来，他从整个制造局之中，挑选精兵良将，想要快速的完成张轩的任务。
但是事实却与之相反。
似乎那日出现的钢，就好像昙花一现一般，再也无处可寻了。一炉炉的弄出来的都是铁，再也没有一丝钢。
张轩甚至亲自参与进去了。
他也没有什么科研经验，他在后世的学问，还没有到能进实验室的地步。不过，他能做首先是将这一件事情规范化，弄出实验记录。并派出好几个冼家子弟专门做这个。
然后又引进数学。
让冼子靖按比例来烧，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能炼出钢来。
如果可以，张轩甚至想弄出温度计，但是简单的温度计就不好弄了，更不要说能测量炉温的温度计，张轩这个学渣，连思路都没有？只能放弃。
又改良一下鼓风机，等等。
这所有的改良都没有超出高中物理的范围。不过穷尽了张轩所有的思路。
但是现实世界并没有立即给张轩反馈。
虽然张轩的种种改良都很好，甚至应用在其他铁炉之上了。
只是他将他能想的办法，都用上了。但是炼出来的仍旧是钢。他即便知道钢与铁仅仅是炭含量的不同，但是这个理论只能应用到实际上面，他也是一筹莫展。
而且他也不能长期在佛山。
他身上还有大将军的职位。他在佛山这数日，每天都要花一段时间处理公务，但即便如此，各种挤压的公务，让张轩，不得不离开佛山。
只是他心中牵挂制造局，一时间没有回到桂林，而是待在广州。
半个月之内，又传来喜讯，就在海南铜矿的附近，找到了铁矿。铁矿开采之后，先陆地运输十几里，然后就能顺流而下，直接出海了，然后由海路运往广州。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张轩第一个想法是，条件成熟了。
张轩立即将何吾驺叫了过来。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何吾驺听了之后，心中暗暗叫苦，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在临海港口处建造制造局分局？”
“正是。”张轩说道。
这是他预计很久的计划了。如果不是铁矿在海南岛上，如果是在陆地上，张轩自然要就近建造。
何吾驺说道：“而今上面催的急，制造局日夜赶工，这样一来，会不会影响工期？”
张轩沉吟一会儿，觉得这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说道：“稍微注意一下就行了，再说，我的意思是从头建造分局，并不是将制造局搬迁过去。”
“可是---”何吾驺说道。
张轩知道想要找问题，总是有问题的。张轩说道：“好了。我只是想让你为制造局分局选址。没有让你做别的。”
其实在张轩心中已经有大概范围了，只是他对广东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自然要让广州低头蛇来做这一件事情。何吾驺只能领命去了。
张轩觉得这个事情安排给何吾驺，还不是太放心，毕竟这一件事情，是张轩做为关注的事情。可以说能上升到国家战略的地步，这个地方，既要能节省成本，有港口，有足够人丁物资支撑，也要有安全保障。
所以张轩觉得何吾驺选的未必合他心意，又将林察叫来，将同样的事情也嘱咐给林察了。
林察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领命而去。
不过这个事情并不是太好做的，知道年节到来，两人都还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林察甚至一直漂留在外，并没有回到广州城中。
张轩也只能将这一件事情搁置下来了。年节的事情，有张轩忙的，那怕仅仅是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