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擦了擦嘴角。
难以想象毫无饥饿感的他吃了整整十份各种菜肴，以及数不清的米饭，从南吃到北，从东吃到西。
上次这么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还是苏柏给他做饭的时候。
圣女帮哥哥收拾着残局，脸上的笑容很明快。
“我睡了多久？”秦尚远望向莫里斯。
机器人的电子屏幕上跳出一个笑脸，随后即刻变换成一串数字。
“秦尚远校董，我的数据显示您上一轮睡眠时间总共是23天零18小时32分钟11秒。
“期间您身体的各项指标维持在普通人类苏醒时的水准，但考虑到您的特殊身份，这是正常的。”
“竟然睡了这么久？”
秦尚远愣了下。
“兰斯洛特，你怎么不叫醒我，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兰斯洛特忙着手头的事情，却还不忘抬起头来冲他展露微笑。
为了星际航行她修剪了头发，过去那头棕色波浪般的秀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拉直的齐耳短发。
不过对于兰斯洛特这种级别的女人来说，换发型只是换一种风格继续美丽罢了。
哪怕她把头发剃光，你也只会觉得她像是米开朗琪罗灵光一现时雕刻出来的完美作品。
“莎隆拉梅尔小姐显然是一位合格而忠诚的护卫。”
兰斯洛特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舷窗。
舷窗外的暗红色如影随形，随着几束目光汇聚，暗红越拉越远，展露出一头庞大的罗亚红龙虚幻的身躯。
她正跟随着飞船在秘金场中朝着同一个目标地飞行，金瞳飘摇，龙躯的姿态夭矫而美丽。
秦尚远忽然记起，自己在起航之初就释放了黑戒中的莎隆拉梅尔。
因为他发现秘金场引发的特殊引力变化，竟然可以让单纯的灵质以一种稳定的状态在现世长时间存在。
“差点把这一点忘了......”
秦尚远揉了揉额角。
莎隆拉梅尔作为传奇炼金术师尼古拉斯·霍恩座下的红龙，自身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除非是此前灭世级别的天灾，其他的零碎哪怕是灵质状态半残的她，只要形态能够稳定，不说击退，至少也能做到有效抵挡。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只变得沉甸甸的深色荷包。
饕餮......或者说079吞噬天国之后就进入了沉睡的状态，这次不管他用再多的巧克力也无法唤醒这只小荷包了。
奥希丽丝将现在的它称作“文明遗产”。
这里面保存着所有幸存的人类，以及人类文明的所有宝藏。
它是地球毁灭后，人类仅存的火种。
而这份首屈一指的火种，现在就存放在他的手中。
“而且这段航程安静得让人意外，”兰斯洛特有些欣喜地说，“我拍到了好多以前从没见过的画面。”
秦尚远手边的通讯仪发出了信息提醒的声音。
几张图片滑进了屏幕。
火星、木星、木卫二......
天体图像以极其直白的方式出现在照片里，或是占据大幅画面，或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在漆黑的宇宙中茕茕孑立。
他从没见过这种震撼的图景，扑面而来的孤独感竟然让他忘了呼吸。
“这就是我当初在麻省理工念博士的时候日思夜想的画面，”兰斯洛特对自己亲手拍下的照片很满意，“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够亲眼见到。”
“没想到这种天体对你有这么强的吸引力。”秦尚远从兰斯洛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位科研者对探索的赤诚热情，而不是罗素家族大小姐的孤高。
“那当然了，”兰斯洛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亲眼见见黑洞，可现在已知的黑洞离我们最近的也有3000光年的距离。”
一旁沉默伫立的莫里斯忽然开口了：
“航行日志更新：
“秦尚远校董、兰斯洛特·罗素校董，以及秦以乐小姐，现在是任务时间第37天23小时，我们已经越过了海王星轨道，来到了柯伊伯带附近。
“离抵达‘星门’坐标的目标倒计时：24小时。
“秘金场减速序列进入最终阶段，能量效率98.7%，持平预期。
“柯伊伯带碎片撞击概率：0.0126%。
“按原定计划，我们会利用冥王星的引力停泊，再对坐标进行观测。”
全景舷窗缓缓打开。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仰头。
依旧是漆黑的宇宙，星辰稀疏地映照着银河系遥远的辉光，偶尔有几颗反射微弱太阳光的冰质小天体，在极远的黑暗中闪烁得像冰冷的钻石。
柯伊伯带似乎和他们印象中陨星乱飞的场面完全不同。
和这趟旅程中的其他航段一样，一如既往的清冷、死寂。
“虽然真实的柯伊伯带可能会让人失望，但我要恭喜的是，各位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批抵达太阳系边缘的人类，也是第一批用肉眼观测柯伊伯带主带天体的人类。”
“很美的景色，美得让人绝望......”
兰斯洛特望了一眼舷窗外那颗染着一半铁锈色、遥远的苍白星球，青灰色的眸子神色复杂。
“莫里斯，准备停泊吧，我们也会是第一批登陆冥王星的人类。”
“收到指令，进入降落程序。”
莫里斯温柔地回答。
“我们将于24小时后在斯普特尼克平原着陆，那是一片广袤的氮冰高原，我会为各位调整宇航服的参数以适应环境，请做好降落准备。”
......
......
高耸的冰山。
这里弥漫流动着黏稠、寒冷的雾霾。
冥王星的大气密度只有地球的十万分之一，这座行星上的风力极其微弱，各种物质凝结的厚重灰雾终年累月地汇集在山间无法散去，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沉降成为山体的一部分。
但这片山脉的形状十分怪异。
大部分峰顶都被削平了，有着层次不齐的裂口，看上去就像是被某种比山脉还庞大的巨型生物啮噬后留下的痕迹。
“啊......是犹格·索托斯留下的气息。”
身着红裙的奈雅莉丝慵懒地坐在山巅灰雾中，俯瞰着遥远平原上正在缓缓降落的穿梭机。
但她先注意到的是这片被某种力量严重侵蚀过的山脉本身。
“原来犹格·索托斯死后，安帕就一直将牠的肉身当做是空间权柄的容器，存放在冥王星上？
“难怪青铜指骨的每次献祭都能够很快得到回应，原来距离这么近......
“说起来，活太阳克图格亚的尸体和人世神国在灰海的最终锚点......”
奈雅莉丝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的身侧，窥天簿正在一言不发地记录。
......
......
穿戴好宇航服的秦尚远走下舷梯，踏上了广袤坚硬的冰原。
他下意识地抬头，天空一片漆黑，星辰遥远，太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光点。
但他能看到一颗悬在半空的巨大“月亮”，它的一半被照亮，另一半被隐匿在宇宙的黑暗中。
“那是‘卡戎’，过去被认为是冥王星的卫星，但后来研究发现它们更像是一对双星系统。”
兰斯洛特的声音出现在无线电频道，秦尚远侧头望去，这个女人的眼神里闪着惊喜的光。
“冥王星和卡戎彼此潮汐锁定，它会永远悬挂在这片冰原的上空，不会像月亮那样升起或者降落。”
“双星系统？”圣女好奇地问。
“就是各自对彼此的引力都大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不再是你围着我转，或者是我围着你转，而是在彼此共同的旋转中到达平衡，就像是共舞的伴侣。”
秦尚远顺着兰斯洛特的解释望去，那颗名为卡戎的星球静静地悬在漆黑的天空中。
巨大、苍白、沉默。
仿佛一只巨眼，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共舞了数十亿年的、无声而僵硬的华尔兹么？”他皱着眉喃喃。
这个比喻吓了兰斯洛特一跳，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秦尚远。
“秦的比喻......倒也算生动。”
秦尚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逆位骑士的感知力极强，他能下意识说出这种话，或许是出于某种对于深空的不安。
“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开始探测‘星门’的具体位置了，为我们进入白银之庭做好准备。”兰斯洛特松了口气。
“兰斯洛特博士，您需要采集地质样本么？”
莫里斯交叉着机械臂，从舷梯上逐步走了下来，这个机器人缓慢地举起新换上的金刚石钻头，屏幕上的数据像素组合成一个简陋的笑脸。
“虽然这片氮气冰层异常坚硬，不过大概率会有很多新发现，可以作为‘文明遗产’的延伸，而且基于您过往跟我聊天我数据，我确保您一定会喜欢的。”
“理由充足，可以开工了。”兰斯洛特笑着颔首。
“当然，作为人工智能，我必须确保每一次的行动都有充足的理由。”
秦尚远感受着冥王星上极小的重力，开始探查这片冰原，试图找到一些令他感到“不安”的痕迹。
红光一闪。
艾无常的提示出现在了面罩玻璃上。
【任务更新：】
【获取恶魔信物：窥天簿·古尔维格。】
【在它所需要的环境中，完成晋升。】
【窥天簿已经出现在你附近，试图寻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