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灯火中。
狼狈的像是蜷缩在陌巷中的野狗的慕容复拼尽全力仰起头，看到的只是许仙那双饱含戏谑的双眼。
他甚至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慕容复的心头涌起那浅薄尊严被扯去的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无能狂怒。
逃避？
事实已经被摆在了面前，他也无处可逃。
慕容复悲寂地垂下头，声音沙哑地问道：
“许大人想要什么？”
“别多想，你慕容家值得我看上的东西还真没有！”许仙没有丝毫犹豫，嗤笑的脸上充斥着对慕容家的鄙夷，倘若慕容龙城活着，他对慕容复还忌惮几分。
但现在只有一个同为大宗师的慕容博，那就别怪他……
不，暂时没必要杀他，这宋国想要谋朝篡位、复国再兴的人不少，慕容复比起那些人虽然算不上小卡拉米，但也就是稍微大一点的虫子罢了。
可一张厕纸都有用处，何况是慕容复？
许仙眼神闪烁，自己瞧不起慕容复，那是因为他确实比不上自己，可不代表他是真的没用，说到底也是能上宗师榜的人，有废物利用的资格。
“慕容公子，许某人平生不好江山，不好武学，唯独对美人情有独钟。”
嗯？
慕容复茫然地抬起眼，看到许仙眼里的真挚，他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大荒诞降临在自己头上。
真气宗师、锻体大宗师……不好武学？
这一刻，慕容复清楚了自己和真正天才的差距——
宛若云泥。
“若是许大人喜欢，尽管拿去，阿朱也是，慕容复皆送予大人了。”
什么王权富贵，什么复国美梦，在这一刻都被慕容复丢得干干净净，自己连一个六扇门的年轻一代都敌不过，所谓的“兴复大燕”，也不过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罢了。
如今事情被揭破了，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燕子坞的人，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慕容复勉强靠到墙上，那里有他刚撞出来的凹痕，许是姿势稍微舒服了些，让他发出了声平淡的笑容，放下心底执念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可笑，坐井观天的蛤蟆却想拥有天地。
许仙静静地看着慕容复的表演，就像是在学校里勤奋努力，回到家被父母夸赞，被周围同学捧得飘飘然的大学生初入社会，这个嫌弃，那里埋怨，以为是社会不公，世道难安，以至于自己这等大才竟无容身之处，碌碌无为，结果看到真正的天之骄子，受到了社会的毒打后，这才“幡然醒悟”，陷入了自卑的怪圈。
其实慕容复不差，他已经超越了江湖上绝大多数人。
但很不幸，他将自己比作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因此巨大的落差下，他又把自己归到了最平凡的那一类。
“慕容公子多虑了，以你目前的体量，即便是扯旗造反，也不过是一山草头王罢了，竭泽而渔、杀鸡取卵这种事，许某倒是不曾做过。”
许仙感觉到怀里的阿碧不再挣扎，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但他可不在乎，没核桃可盘，那就盘盘葡萄，也大差不差。
“倘若慕容公子与我合作，说不准，有朝一日能封个侯，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再不济，也能给子孙留点家业不是？”
慕容复麻木茫然的眼眸里亮起名为‘希望’的光，怔怔地看着许仙，自己好像不用死了？！
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慕容复翻身拜倒，顾不得说话会扯动胸腔中的伤势，忙道：
“多谢许大人，不杀之恩，至今日起，燕子坞唯许大人马首是瞻，慕容复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别激动，别激动，”许仙给慕容复渡入了一股真气帮他压制伤势，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我是朝廷里小小的六扇门捕头，你是江湖上区区的三流小势力，但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慕容复忽然觉得这伤不治也罢！
许仙继续说道：“慕容公子既然想和我合作，那总得交些投名状出来才是。”
“慕容家上下，全凭许大人差遣，我慕容家的绝学参合指和斗转星移虽不在我身上，但明日中午之前，慕容复定然能凭借记忆抄录出来。”慕容复看到了生的希望，心中燃起火焰，连忙表明着自己的价值。
只是许仙摇了摇头，即便是月光和烛火都照耀在他身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还是漆黑的像是沼泽，让人不禁生出恐惧。
“我这人不恋权，不爱财，唯独喜欢欣赏美人，尤其是别人的妻子，那更是让我垂涎三尺的美味。”
“我听说你舅母李氏孀居多年，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畜生！
慕容复心底暗骂。
但面上却是一副义正言辞：
“许大人品性高洁，愿意以身做筏，渡天下女子出苦海，实乃我辈楷模！”
慕容复觉得自己其实还能抢救下，君不见许仙这种厚颜无耻的人都有脸在这世上活下去，那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死？
再穷不过要饭，不死总会出头！
许仙闻言一愣，即便是以他的面皮，被慕容复这般吹捧，也稍稍有那么点儿尴尬，索性搂着慕容复起身，提点了一句：
“你慕容家的参合指和斗转星移皆是不错的武功，即便内功差一些，多向你舅母求一求，她养父可是星宿派丁春秋，一手化功大法耍得不差。”
等到慕容复起身之时，许仙早已经搂着阿碧离开了。
他左手捂着胸口，看着自己烂得不成样子的右手，表情多了几分阴郁，心中称皇做帝的野心消退了不少。
九洲万邦林立，哪怕是太监皇帝、女子皇帝，甚至是智障皇帝都出现过，唯独不曾出现残废皇帝。
“公子，咱们就这么认了？”
包不同捂着脸，对慕容复屈服的表现很是不满，但也就是心底埋怨两句，但让他愤怒的，还是许仙对自家公子的侮辱。
尤其是许仙明言索要亲眷的举动，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但慕容复只是狠狠剜了包不同一眼，从牙缝中挤出：
“找大夫，先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