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咯咯破咯咯——”
“还有没有没上车的？抓紧咯——”
“哪个侬良心的，把俺的鞋都踩掉了。”
“诶……”
人烟鼎沸。
火车站聚集了各行各业，天南海北的行人，是一个社会缩影的投射。
吴邂紧紧抱着小孩，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嘴里却叨叨个不停。
“小哥，那个暴脾气的大婶，你看到是谁把她的鞋子踩掉了吗？
她看着不好说话，但其实就是性子直，人应该挺好的，你看……”
吴邂说着，眼睛还在滴溜溜的打着转，最后没眼看似的收回眼睛：“哦呦，那里有个小偷！
小哥以后你一个人出门要记得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以后交通只会越来越发达，会有汽车、高铁、飞机……不要傻傻的去哪里都靠两条腿走，坐交通工具之前要买票的，而买票是要身份证的。”
说着贴进小孩的耳朵，神秘兮兮的道：“我们俩现在是黑户，没有身份证！叔叔悄悄的教你怎么上去……”
老式的绿皮火车，像一条硕大肥虫，卧在铁轨上，哼哧哼哧的吐着黑气。
吴邂抱着小孩来到列车尾，瞄准机会，一个健步跳了上去。恰好铁皮火车一抖尾，嘀呜嘀呜的开动了……
“诶！你干什么呢？”有人发现了吴邂他们，出声问道。
吴邂连忙在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忙不迭的把兜里准备好的烟递了出去，抄着一口不胜流利的普通话：“侬一个人带着个娃，买不着票，各位大哥行行好……”
“这个娃娃跟着俺也是苦，没有娘的，我现在就想带着他去长沙，投奔亲戚，各位大哥大姐行行好，给俺行个方便吧。”
“谢谢……谢谢啊……”
吴邂依次跟他们握手，顺便把烟塞进对方的手里，满眼无辜且人畜无害的样子，“各位大哥俺带着娃娃先进去了，娃娃还小，吸不得烟的嘞~”
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全当没看见，他们这些吊车尾的，能有几个是真的买了票上来的？
有白抽的烟，白要白不要。
吴邂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志得意满道：“小哥，你看我厉害吧！以后要多向我学学，方法总比困难多。”
抱着小孩走走停停，从车尾走到车头，狭小密闭的车厢内挤满了人，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空档，更不要提这些市井小民的素质了，脱鞋抠脚的大汉比比皆是。
还有众多小孩的哭闹声和家长的打骂声，抄着各地的方言叽里呱啦乱叫一通，吵的吴邂头都大了。
在站台上远远的听着，还觉得有趣，现在只想让他们闭嘴。
好不容易找了个角落蹲着，抱着小奶瓶生闷气。
哪有一开始的志得意满啊。
絮絮叨叨的吐槽：“公共场合，大吵大闹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吵死了。”
小哥的情绪则很是稳定，他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说是自闭的，外界的环境变化很难让他产生情绪的变动。
别人是哭是笑，是骂是打都很难让他产生多余的情绪。
就像他可以问也不问的就跟着吴邂走，更多的只是舍不得这个人罢了。
再糟也不会比以前更糟了。
冰凉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吴邂裸露在外的脖颈，抚平吴邂内心的燥热，“不生气……”
说出去都丢人，吴邂一四十好几的大男人，一下子就被年龄还没自己零头大的小孩顺毛了，心情像坐了过山车，直冲云霄。
“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本身好好在张家待着的，现在被我硬拉着到处东跑西跑，孤木难支，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孩乌黑的瞳仁认真的看着吴邂，承诺道：“我会去找你的，不会丢的。”
吴邂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轻“嗯”了一声。
“那以后不管天涯海角，你都要记得来找我。”
“好。”
吴邂不会知道，因为自己这玩笑的一句话，小哥的前半生真的一直在路上……
老式的火车开的并不快，吴邂坐在上下客的台阶上，修长的双腿伸出车外，随着风一晃一晃的，怀里紧紧抱着的小孩正拿着一块比脸还大的饼子，一口一口的啃着。
吴邂还有闲心惊讶，“小哥，你牙口真好……”
小哥：“……”
“是的咯，你这个娃娃模样生的俊秀，人也乖巧，不哭不闹的，可爱的很！”背后有人像是观察了他们很久一样，插嘴说道。
是一个头上裹着方巾的中年妇女。
吴邂有荣与焉的抬起下巴，神气十足的样子活像被夸的人是自己一样。
“侬的娃子？”有人善意的打趣道：“像你的嘞，一样的俊俏。”
吴邂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
他可生不出这么大个娃。
不过小哥要是愿意管他喊爹……
想想就很爽！
反正以后小哥也不会记得，于是吴邂嘴里开始发出逗小狗似的声音，“嘬嘬嘬嘬……”
“宝贝，叫爹。”
周围人也起哄，“叫一个……”
见小孩迟迟没有开口，有人迟疑道：“侬的娃这么大了还莫会讲话？”
一个穿着破布衫的人酸溜溜的说道：“就是啊，我就说怎么不哭不闹的，跟别的娃子都不一样，原来是个傻子。”
“白瞎了。”
一看就是嫉妒自己有那么可爱的孩子。
吴邂瞪着说话的那个人，护犊子的骂道：“你小孩才是傻逼呢，你以后生小孩没屁眼！”
“你就是嫉妒我！”
“你！”
“额诶诶……”
周围的人又开始劝架。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火车上本就无聊，只能聊天打发时间。
而中国人的本质就是爱凑热闹，不一会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都想看看模样长的惊为天人的父子俩。
“哼！”
吴邂狠狠地挖了一眼那人，一撅屁股，把人推开，从人群的包围圈中挤了出来。
摸着自己不慎被撞红的鼻子，不满的嘟囔：“烦死了……”
“还好我的鼻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