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第18小时。
对老周住所的搜查遇到了阻碍。家里干净得异乎寻常,连多余的杂物都没有。老周本人正在小区休闲区下象棋,看似一切正常。
“凌队,没发现。”搜查队员的声音透着焦虑。
“继续搜,重点查车辆和个人物品,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凌风下令,目光紧盯着监控画面里老周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耳机里,邢铁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凌老师,记得吴山行说过,赵永明有洁癖,而且迷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老周跟他十几年,可能也学了这招。查他每天接触最多、但又最不起眼的东西。”)
每天接触最多,最不起眼?凌风脑中灵光一闪:“查老周的制服!尤其是他每天穿的工作制服和鞋子!或者公文包!”
命令下达后不久,对讲机里传来压抑的惊呼:“找到了!在公文包的鞋垫夹层里,有一个微型U盘!”
这里面的惊险就不多说了,大家都懂。
时间:第22小时。
技术队对U盘的破解紧张进行。
凌风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赵永明已经被请到询问室超过20小时,他的律师团队正在外面施加巨大压力,要求立即放人。
“凌风,快来,破解了!”李相然冲出来,脸上混合着兴奋和震惊,“lU盘里是账本!详细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几段加密的对话录音!”
凌风三步并作两步跟进去。
李相然操作键盘,调出一个文件,“里面还有几段加密的音频文件,我们刚刚解码……是……是赵永明和王雯的对话录音!”
李相然点下播放键。
凌风快速浏览着账本内容,里面清晰记录了通过信达律所洗白的资金流向,最终指向赵永明亲属控制的海外账户。而那几段录音,竟然是赵永明与王雯讨论如何掩盖城中村项目问题的谈话!
铁证如山!
时间:第23小时10分。
凌风整理好证据材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询问室的门。
赵永明看着他:“凌专家,时间快到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我该回去了。”
赵永明再次被“请”进市局那间经过特殊隔音处理的谈话室时,是下午三点十五分。
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纤尘不染的桌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气味,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凌风没有选择光线昏暗、压迫感强的审讯室,而是布置了这间更像高级办公室会客区的谈话室。
两张舒适的皮质沙发相对摆放,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实木茶几,上面放着两杯刚沏好的龙井茶,茶汤清亮,热气袅袅升起。这是他刻意营造的氛围——一场看似平等、甚至带着几分尊重的工作交流。
赵永明再次看见凌风推门进来时,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他穿着合身的深色行政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甚至带着几分惯常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感。他从容地看着凌风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座,身体微微后靠,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膝上。
凌风坐下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身旁的公文包里,不疾不徐地取出几份文件,一一摊开在茶几上。打印纸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在极度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赵永明。”凌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就不必再绕圈子了。”
他首先推过去一份银行流水分析报告。
“这是信达律师事务所近三年的资金往来明细。其中,每月固定支付给‘鼎盛咨询’的所谓‘专项顾问费’,经过追踪,最终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资金,分七个批次,流入了注册于维京群岛的‘晨曦基金’。”凌风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高亮的关键账户上,“而这个‘晨曦基金’的实际受益人,经过我们与国际金融机构的合作调查,确认是您的女儿,赵小曼女士。”
赵永明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强自镇定:“我女儿在国外做投资,有基金账户很正常。这能说明什么?”
凌风没有反驳,又推过去第二份文件,是几张略显模糊但能辨认出人形的监控截图。
“这是三年前,城中村项目招标前一周。您的秘书老周,在‘墨香阁’旧书店门口,与鼎盛置业的实际控制人刘大有的秘密会面。十分钟后,刘大有进入书店,而老周则驾车离开。巧合的是,当天下午,您也在非工作时间,以私人名义到访了那家书店。”凌风的目光如炬,“需要我提醒您,招标结果公示前,这种级别的接触,严重违反招投标纪律吗?”
赵永明用锐利的、带着审视和隐隐焦躁的目光,盯着坐在对面的凌风,呼吸略显急促:“这……这只是巧合!我偶尔去逛逛书店,老周去见谁,我怎么知道?”
“巧合?”凌风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更具压迫感,“那这个,也是巧合吗?”
他拿出了第三份,也是最致命的一份证据——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一个微型U盘。
“这是从您的秘书老周,每天穿着的皮鞋鞋垫夹层里搜出来的。”凌风一字一顿地说,“里面的加密文件已经被破解。第一份,是详细的账本,记录了远超银行流水显示的巨额利益输送,时间、金额、经手人,一清二楚。第二份……”
凌风顿了顿,按下了放在桌上的一个便携式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一个略显低沉的中年男声(赵永明):“……王雯,城西那块地,吴山行那边胃口太大,你让刘大有想办法,把补偿标准再‘优化’一下,别留下尾巴。”
一个干练的女声(王雯):“赵主任放心,方案已经做好了,通过几个‘钉子户’的名义操作,钱走海外渠道,保证干净。”
男声:“嗯。告诉老周,下次见面地点换到老地方,东西还是老方法交给他。”
女声:“明白。‘渡鸦’那边最近有消息吗?吴山行好像有点不安分。”
男声(带着一丝冷意):“‘导师’自有安排。做好你的事。”
录音播放完毕,谈话室里死一般寂静。赵永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彻底的恐慌。他精心构建的、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在这段他与王雯直接讨论具体犯罪细节的录音面前,土崩瓦解。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白手套”王雯,竟然会秘密录音!更没想到,这致命的证据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谈话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永明依旧坐在那张皮质沙发上,但之前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的西装外套依旧笔挺,但领带被不自觉地扯松了一些;他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这……这是伪造的!是诬陷!”赵永明猛地站起,声音嘶哑,失去了所有的镇定。
凌风平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头跌入陷阱的困兽:“赵永明,声音鉴定报告就在这里。U盘的物理提取、解密过程都有完整、合法的证据链支持。从资金流向,到关键人物关联,再到你们具体的犯罪合谋录音,所有的证据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闭环。”
凌风也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赵永明彻底溃散的眼睛:
“你其实很明白,“shuang规是什么意思!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现在,证据确凿!已经不需要你交代了!”
“你现在涉嫌巨额受贿、滥用职权、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证据确凿!”
市局内部谈话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时间,已经指向了赵永明被要求配合调查的第23小时40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这间密闭的房间里,却只有心跳声和空调低沉的嗡鸣在清晰可辨。
赵永明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威严,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断滑动的喉结,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那份由凌风精心营造的、看似平等交流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步步紧逼的审讯压力。
凌风站起来,走到他一起带进来的白板旁,他把白板竖起,白板上,原本错综复杂的本地关系网旁,新增了一个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巨大问号,旁边赫然写着两个词:“方舟计划”、“导师”。
“赵永明.你很清楚,你已经触犯了国法,毋庸置疑,现在,你最好主动全部交代,至少,还有个态度出来。”凌风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赵永明,“现在,让我们谈点更核心的。比如,‘导师’是谁?‘方舟计划’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永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沙发,双手捂住脸。过了好一会儿,他发出一种近乎呜咽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悔恨:“完了……全完了……”
他知道,不仅仅是这些经济犯罪,随着调查深入,他与吴山行团伙更深的勾结,甚至可能涉及的更严重的罪行,都将被一一揭开。他的人生、他的仕途、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正确地说:当他踏进这里,他就已经完了!
又或者说,当他做下那些滔天的恶行,他就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