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竹说不出反驳的话。
回头一看就会发现，其实也就四年的时间，可大楚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从三国中脱颖而出，从最羸弱的存在，到现在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隐约有了领头的趋势。
大楚这些变化，积累在一起，还会再次发生变化。
齐国吴国都在忌惮大楚。
大楚齐国吴国三国之间的平衡，其实已经被打破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这些变化，可能是危机，也可能是机会。
沈家的未来，也是如此。
沈首辅能做到首辅，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一时没法接受，你回去好好想想，尽快做出决定。”
沈首辅给沈苍竹时间。
眼下，沈苍竹面前又有了两个选择，家族还是陛下？
不，也不是陛下。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选家族还是自己。
选择家族，就别再去想自己的感情，本来希望也缥缈，乖乖回家，扛起责任。
这也是他应该的，有沈家才有今日的他，如今沈家走到今天，到了他该出力的时候。
可他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么出宫，彻底放弃陛下，后半辈子都处在后悔中。
沈首辅看了一眼沈苍竹，手微微一顿，刚要开口，就被沈苍竹抢了先。
“祖父，我觉得沈家还没到那个地步。”
所以，他不会就此出宫。
但他不是就此放弃家族，他是继续留在宫中了，但他没死，楚星辰尊敬他们，从不拘着他们，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权利。
所以他在宫里也可以帮沈家，不一定要出宫。
他温声说完，又笑着捧了一下沈首辅，“再说，沈家不是还有祖父吗？有祖父，沈家就没事。”
“而且还有沈睿呢，他很快就会长大了，祖父带大的孩子，肯定会很好，再说族中还有那么多人，慢慢就好了。”
他说的话好听，沈首辅却只淡淡回道，“我不会留在风安城，我会回南岭道。”
虽然沈苍竹在风安城出生长大，都没回去过几次，但南岭道就是他们的老家本家。
沈首辅告老还乡，就要有告老还乡的样子。
老了就要落叶归根，而且他要切断那些仍然在朝的官员的联系，只有他们回老家。
如此才是远离政局，无心政事。
他不能留在风安城。
不然就算他不想背后结党营私，也会被有心人利用。
“我已经让人收拾行李，到时候你父亲母亲会随我回南岭道，往后再求外放。”
沈父一直不显眼，并非不优秀，只是光芒都被祖父压下，为了避嫌，他之前都是求的外放。
本来年纪大了，时机也到了，应该回风安城，为之后做准备，可眼下不成了。
沈苍竹听得心情沉重，沈首辅说完却让人准备酒菜。
“我们很快会离开，不会放出风声，你也别来送了，今日就当饯别了，你去和你母亲告别，再叫你父亲过来。”
“我们好好喝一杯。”
这一回南岭道，再见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说不定就是永别了。
沈苍竹满心沉重去见了沈夫人，沈夫人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看到他却惊喜。
问他在宫中有没有受影响，知道没有就松了一口气。
她憔悴得厉害，却一直叮嘱，让沈苍竹别多想，要开心。
她已经知道会离开，虽然眼底都是忧虑，但一生都习惯了顺从听话，朝堂上局势上很多事情她不懂，就不拖后腿。
说了一会话，看她累了，沈苍竹才离开。
离开前，磕了一个头，“是孩儿不孝。”
祖孙三代喝酒，气氛倒不错，沈首辅直接将珍藏的酒拿了出来。
虽然楚星辰说多住几天都没事，但看看时间，沈首辅还是让沈苍竹先回宫了。
“你要不想出宫，就轻易别在外留宿，做沈君就要有沈君的样子，快回去吧。”
沈苍竹低着头，没吭声，只默默磕头拜别。
沈苍竹不知道是情绪的缘故还是酒太浓，走出沈首辅的院子就觉得头有些晕。
他看了一眼桐院，又看向他进宫前居住的竹院。
他进宫这些年，竹院却还是老样子，撤了一些人手，却也一直留着人，每日打扫收拾着。
他任何时候回来，好像都能住进去。
远远看去还能看到栽种的竹子，风一吹，在夜里传来独有的簌簌声。
抱朴看沈苍竹的目光，都做好回去竹院的准备。
毕竟每一次回沈家，只要有时间，沈君都会回自己院子，不管是坐一刻钟，还是随便走走看看。
可这次，抱朴等了好一会，都没见沈苍竹动。
“沈君？”
“你帮我去跑一趟。”
沈苍竹开口，没自己去。
祖父还有父亲母亲离开后，这院子定然不会再像如今这样收拾好了，这次去大概是最好的。
可他忽然有些不敢去。
“抱朴，你去帮我数数，竹子是不是又多了。”
“再帮我去拿一本字帖，就不小心被我烧了一角的那一本，我拿进宫去。”那是祖父亲自给他写的。
“还有画，我之前不是给竹院画过一幅画吗，你帮我拿出来。”
那幅画上，有父亲的题字。
“还有桌上写了竹字的屏风，也拿出来。”
那是他画了，母亲亲手给他绣的屏风。
“还有...黄玉镇纸，也帮了拿来吧。”那是兄长给他的。
抱朴听了忙应声，“是，那沈君您...”
“我在这等你，我头晕，正好歇一下。”
沈苍竹看了一下，走到一旁纳凉的石椅上。
石椅雕刻过，却又保留了原始的风貌，在沈家一步一景的布置中，也算是一小景。
抱朴去了，他枕着手闭眼养神，忽然听到了一道特别小心的脚步声，犹豫着凑上来。
沈苍竹皱了皱眉，也许是沈家乱了，竟然有人敢凑上来。
他没睁眼也没出声，等着这人识趣离开。
可没想到没有，她踟蹰了一下小心喊了一声，“公子？”
声音有些耳熟，沈苍竹还是不想搭理。
女声再次响了起来，“公子，您会不会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