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颜欢断然不会同意将自己的记忆交给这个来历不明、目的可疑的家伙。
天知道她背地里在打什么算盘,所谓的过滤和编纂,万一把自己脑子玩坏了可怎么办?
更何况…编辑世界什么的,就算真要调整,那也应该是交给对此更有经验、更值得信赖的黑塔和螺丝咕姆来操作。
他们本身就在研究模拟宇宙,由他们对自己记忆中的翁法罗斯进行技术性调整,颜欢或许还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交给眼前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长夜月?那可绝对不行。
“我拒绝。”颜欢勇敢说不,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为什么?”长夜月显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双红眸中流露出些许受伤的神情,仿佛颜欢的拒绝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
“虽然我不是[她],但我们的心灵紧密相邻。”
“而且,这也是三月七所期望的。”
“[新的生命若要萌芽,它的种子须是死的。]”
“在消失前,[三月七]向我许下心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与庄重。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开拓]的旅途能一直继续下去,永不落幕。”
“而这个单纯的愿望,我一定会替她实现。”
“你可拉倒吧…” 颜欢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察觉到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创世涡心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开始溶解。
他毫不犹豫,缓缓抽出了拟态的天火大剑。
“三月七要是真让你这么干,我倒立吃屎…!”
顷刻间,整个创世涡心便被另一片光怪陆离、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忆域景象所覆盖。
颜欢的身影深陷其中,被无尽的忆潮所包裹。
那一刻,在意识被淹没前,他好似听到了一个遥远而焦急的呼喊,穿透了忆域的壁垒,直接在他心灵深处响起。
“伙伴,发生了什么?你的意识突然变得好遥远?!我几乎感觉不到你了!” 那声音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然而,这呼喊只持续了一瞬。
长夜月只是淡淡地一挥手,仿佛拂去一粒微尘,昔涟的声音便如同被擦掉的痕迹,瞬间消失无踪,再也无法触及颜欢的意识。
“我向你承诺。” 长夜月的声音在忆潮中清晰地响起。
“星穹列车一定能在新世界中重逢,所有人都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来吧…沉入[忘却]的海洋,成为我的客人。”
她的身影在流动的记忆光河中若隐若现。
“我们可以有很多、很多私人时间,慢慢谈论之后的一切…不要拒绝我的邀请。”
“因为这片将你包裹的忆潮…正来自于三月七。”
……
在颜欢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然彻底变幻。
他发现自己悬浮于命运重渊的最深处,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模糊而粘稠。
此刻令他在意的是,三月七正站在他不远处的前方,背对着他与长夜月对话。
“其实,也没有那么吃惊啦。” 三月七的声音传来,带着她特有的开朗和一点小小的得意。
“毕竟我早就见过你了。”
她双手叉腰,看着长夜月。
“就在列车上某个纯美骑士不请自来的那一晚,你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出现了,神出鬼没的。”
闻言,长夜月静静打量这个与自己外貌别无二致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呵,这样啊。”
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你于翁法罗斯行走的这些日子,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你也无法干涉任何人的轨迹。”
她陈述着一个事实,红眸中无悲无喜。
“就像忆者们脱去苦身,化作飘荡的迷因,记录却不再参与。”
“如今的你…是一个无人知晓、无人能察的幽灵。”
“呃,还好吧。”三月七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个习惯性动作让她看起来格外真实。
“虽说有点像梦游,但如果醒来后我能有这里的记忆就好了,肯定是很新奇的体验!”
她很快又打起精神,眼神变得急切,望向长夜月:
“反正我现在是真的没招了。”
她望着眼前这个强大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迫切的说: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比如我的身世,我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力量……”
她握紧了小拳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变厉害?才能帮上大家的忙?”
面对三月七连珠炮似的诉求,长夜月打断了她,语气变得严肃而空灵:
“在谈论方法前,你可曾掂量过[代价]二字的分量?”
“代价?什么代价?”三月七一脸懵逼,眨了眨大眼睛,显然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就是我吗?自己帮自己还要代价,我是在左右脑互搏?还是自己跟自己讨价还价?”
三月七的逻辑简单而直接。
长夜月:“……”
后者似乎被这番言论噎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那淡漠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随即恢复了平静:
“行吧,既然你如此期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以为这潭看似无解的死水,投下一枚石子,激起破局的涟漪。”
“只是这枚关键的[石子]必须由你亲手磨砺,而它需要…[你]全部的记忆作为代价。”
长夜月的目光变得锐利。
“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非常危险。”
“[记忆]的窥探、[智识]的算计、[毁灭]的威胁……”
她列举着面临的困境。
“想要取回你曾经拥有的部分力量,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
闻言,三月七顿时欣喜若狂,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几乎要跳起来:
“嘿嘿!咱还真有隐藏的力量!我就说嘛~!本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之前的担忧瞬间被抛到脑后。
“所以我之前是什么身份?最强那一档的令使?还是某个神秘的星神本身?” 她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眼睛闪闪发光。
听着这聒噪而充满活力的声音,长夜月打断了三月七的遐想:
“你应该想想得到力量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