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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周尚景与宋启文密谋着要如何对付朱和坚的时间,朱和坚也正在暗暗考虑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要不要立刻出手对付周尚景。

对朱和坚而言,重点并不是“要不要”对付周尚景,而是要不要“立刻”对付周尚景——前者根本就是无需考虑的事情。

无论赵俊臣还是周尚景,皆是深谙人心之变化,都已经大致看清了朱和坚的真实本性。

就像是周尚景的评价一般,像是朱和坚这种性格极端之辈,未得势的时候愈是刻意隐忍、压抑欲望,得势之后就愈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容不下任何的反对声音,也看不得任何异己势力。

在朱和坚看来,德庆皇帝明明是天下至尊,手握兵权与厂卫,实力占着绝对优势,就应该是天下顺从、一言九鼎!

但偏偏,德庆皇帝总是顾忌着太多事情,时常会因为全盘考量、朝野稳定而做出让步,还许多次被人利用他重视史书评价的弱点,屡屡受到周尚景、赵俊臣等人的算计,这般表现实在是过于软弱!

朱和坚认为,若是自己今后继承了皇位,什么“周党”、“赵党”,皆是不应该存在!像是周尚景、赵俊臣这样敢与皇帝阳奉阴违的权臣,更是一个都不能留!——百官们乃是代天子牧民,仅是帝王之政策的执行者,以他的心术手段,百官们只需要谨遵圣命、查漏补缺,就足以让江山稳固,根本不需要任何权臣与党派。

所以,朱和坚早就设想好了,等他自己继位之后,必然是要一步步的削弱朝中党派、利用各种手段打压庙堂权臣,彻底确立自己生杀予夺的皇帝地位。

只不过,朱和坚原本认为,对付周尚景乃是他继承大统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经过了今天早朝上的变故,朱和坚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周尚景的心中敌意与刻意针对,他很清楚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权术高绝,而且周尚景向来最善于使用连环计,他的计划总是一环套一环,让人逐步迈入绝境而不自知,若是朱和坚的预想没错的话,今天早朝上所发生的事情仅只是周尚景打压自己的第一步罢了,必然还隐藏着后续杀招!

这种情况自然是让朱和坚感到压力山大,如坐针毡!

究竟是要想办法化解周尚景的心中敌意?还是要设法一举扳倒周尚景、根除隐患?

相较而言,朱和坚更加倾向于后者,这种倾向并不仅仅是缘于他的极端性格,也是因为朱和坚顾忌着德庆皇帝的反应!

毕竟,周尚景一直都是德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早朝上周尚景更是明显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圣意,若是朱和坚想要化解周尚景的心中敌意,就必须要设法与周尚景交好、甚至还要给予周尚景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承诺,这般消息一旦是传到德庆皇帝的耳中,德庆皇帝必然是要很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怀疑朱和坚暗中勾结周尚景乃是另有所图,到时候朱和坚的麻烦只会更大。

对于朱和坚而言,相较于周尚景的敌意,无疑还是德庆皇帝的态度更为重要,这才是他今后能否顺利上位的根本因素。

*

“但……究竟要如何才能扳倒周尚景?这只老狐狸的权势、心术、根基,较之赵俊臣还要更胜一筹,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哪怕是父皇也一直都拿他没办法……而且,周尚景若是已经下定决心与我为敌,以他的手段必然是计划一环套一环、攻势一波接一波,我必须要赶在他图穷匕见之前把他扳倒才行,所以扳倒周尚景的计划必须要迅速见效,这就更加困难了……”

朱和坚喃喃自语着,表情间满是凝重。

此时的七皇子府书房之中,除了朱和坚靠坐在椅背上陷入沉思之外,他的近侍太监贾伦也站在一旁伺候。

听到朱和坚的喃喃自语,再看到朱和坚表情间的沉凝与为难,贾伦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咱们手里还留着一批金刚石粉末。”

朱和坚转头瞪了贾伦一眼,似乎是责怪贾伦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冷声道:“这种毒害手段,对付赵山才、张玉儿那种无人关心的小人物还行,就算是暴露了痕迹也无关紧要,但周尚景是何人?他的日常饮食必然是受到严密监护,一旦是事情出了纰漏,任谁也承担不住后果……”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话语突然一顿,身体稍稍前倾,表情也变得愈发阴鸷,似乎是临时想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朱和坚面现温雅笑意,声音柔和的说道:“你说得对!金刚石粉末杀人之际毫无痕迹,确实是有大用处!只是不能用在周尚景的日常饮食之中,风险太大了……但周尚景并不是只在周府之中用膳!说起来,内阁辅臣们每天都会前往宫内文华阁处理朝务,他们的茶水糕点皆是由内廷的御膳房负责提供,对吧?而且,若是朝务较多的话,内阁辅臣们还会留在文华阁进食午膳?”

贾伦顿时就明白了朱和坚的想法。

想要在周府之中收买相关人员使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周尚景,不仅是成功概率不高,亦是风险极大,一旦是事情败露那就是山摇地动的局面,但内廷早已经被朱和坚渗透得千疮百孔,想要利用御膳房每天给阁老们准备茶点午膳的机会、使用金刚石粉末毒害周尚景,却是很有把握,不必担心被人察觉,也不必担心事情发生变故之后无法控制局势。

“确实是如此。”贾伦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皱眉道:“只是,使用金刚石粉末杀人之际固然是无声无息,发作之后的症状就像是严重胃疾一般并不会引人怀疑,但它必须要长期服用才可以发挥作用!

根据咱们从前毒害赵山才、张玉儿的经验来看,大约是需要两到三个月时间,周尚景的身体老迈,大概会缩短一些时间,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周尚景因为年岁渐老的缘故,只要是早朝持续时间稍长一些,他就会提前返府休息,前往文华阁办公的时间越来越少,留在文华阁进食茶点午膳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小……

所以,咱们若是利用宫中的食物下毒谋害周尚景,时间也会更加漫长,也许要持续半年时间才能奏效,必然是无法迅速发挥作用!”

听到贾伦的提醒,朱和坚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做出决定,道:“周尚景这只老狗的权术心机太过厉害,让我如坐针毡,无论如何都要彻底拔除掉这个隐患!

这种手段既然是见效较慢,那就双管齐下好了!我会试着使用庙堂上的手段扳倒他,同时也要利用宫中的机会、向他的茶点饮食之中掺入金刚石粉末,今后若是庙堂上的手段不能发挥作用,我也能耐心等待金刚石粉末发挥作用,总好过他半年之后依然留在庙堂上处处与我为敌!”

见朱和坚心意已决,贾伦当即点头道:“我明白了,立刻就去安排。”

朱和坚则是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依然在于储君之位,只要我顺利上位成为太子,无论周尚景如何与我为敌,我都不会怕他……今天这场朝会,明明是储君废立的大好机会,却还是让周尚景给搅黄了!

不过,周尚景他今天再次得罪了父皇,也不能算是全身而退……如果想要迅速扳倒他,还是要从父皇那边寻找机会,若是能鼓动父皇他下定决心,周尚景之流必然是不足为惧!”

也许是认为周尚景无论如何也抗不到半年之后,朱和坚心情稍稍轻松之余,思路也逐渐开阔了许多,又说道:“说起来,朝廷调查宗室的任务,如今已是交到了王佑伦的手上,他与周尚景一向是势不两立,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搅动庙堂局势!

多年以来,各地宗室的诸般恶迹罪行,与地方官府脱不开关系,许多地方官员皆是勾结宗室瓜分好处,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是周尚景的门人,若是把这些罪行牵连到周尚景身上,让父皇他认为周尚景与各地宗室暗中勾结、相互庇护……也许是个机会!”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双眼微眯,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思索之色,却是一瞬间就已经设想好了许多后手。

思索片刻之后,朱和坚抬头向贾伦问道:“宫中那边可有传来消息?父皇还在御书房内与王佑伦谈话?”

也是凑巧,朱和坚刚刚问完,书房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贾伦走到书房外面与人轻声交谈几句之后,就返回书房禀报道:“刚刚收到消息,御书房的谈话已经结束了,王佑伦已经离开紫禁城前往都察院,陛下也已经离开御书房返回了后宫。”

朱和坚点头道:“很好,你立刻赶去都察院,代我邀请王佑伦今晚去鲁味轩见面!然后再去宫中一趟、见一见李如安,看他有没有偷看到太子的那封密疏,若是他已经得手了,就立刻赶回来把密疏内容禀报于我!顺便……”

说到后面,朱和坚的话声稍稍一顿,看向贾伦的目光满是阴沉。

贾伦自然是明白朱和坚的意思,点头道:“顺便,我会带一包金刚石粉末交给宫中的人。”

再然后,贾伦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贾伦离开之后,朱和坚就再次靠坐在椅背上,继续陷入了沉思。

想要扳倒周尚景,绝不是一件容易操作的事情,必须要提前构想好全部的计划细节,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朱和坚甚至认为,自己如今只有两个计划对付周尚景依然是不够稳妥,必须要构想更多的计划,从更多方面进行布局。

“今天周尚景毫无征兆的刻意针对于我,显然是没有提前与‘周党’众人商议,他们同样是措手不及,而且还因为父皇的反击损失了许多都察院的影响力,必然会有人心存不满,也许能趁机分化一下……”

“赵俊臣与周尚景之间也有矛盾,而且我手里还握着赵俊臣的一个惊天把柄,也许可以利用一番,让他们两败俱伤!但我原本是想要留着这个把柄,等到今后关键时刻再用,若是提前使用它逼迫赵俊臣做事,是不是太可惜了?而且也会引起赵俊臣的进一步警惕……”

“说起来,赵俊臣明白我的根底,也是一个变数,他并不比周尚景容易对付多少……”

“权臣……国之蠹虫,果然是全不能留!”

沉思之间,朱和坚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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