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横目光沉静地落在柳轻烟脸上,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强硬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急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首看向面色铁青的九黎城主,只见老城主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婚事极为震怒,却又碍于柳轻烟的身份与话语中的 “大局” 而强行隐忍。
“柳夫人,” 周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护送之事,于我而言并非难事。但在下有一个前提 —— 若南宫雪姑娘心甘情愿前往霸天宫完婚,在下自当领命,一路护她周全;可若是她不愿,这婚书便如同废纸,在下绝不能做那棒打鸳鸯、强押娇娘的帮凶。”
他的话掷地有声,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众人皆是站在角落,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 这周横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面反驳九黎城主夫人,还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柳轻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杏眼微微眯起,射出冰冷的寒芒:“周横小友,你这是何意?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宫雪身为我柳轻烟的女儿,岂有她说了算的道理?”
“夫人此言差矣。” 周横毫不退让,目光如炬,“在下虽非女子,却也知姻缘乃一生之大事,若强扭的瓜不甜,逼迫之下的婚姻,于南宫雪姑娘而言,恐非幸事,更可能是一场灾难。在下受城主厚恩,若因此事而让姑娘陷入不幸,岂不是以怨报德?”
“放肆!” 柳轻烟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桌,桌上的琉璃盏应声而碎,“我柳轻烟的女儿,她的婚事轮得到你来置喙?三千万上品仙石,你想要,便按我的要求去做;若不想,现在就可以离开九黎城!”
九黎城主终于忍不住开口:“南宫雪的婚事,为何我毫不知情?霸天宫少宫主究竟是何人物,你当真了解?”
“城主!” 柳轻烟转向九黎城主,语气却依旧强硬,“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九黎城!霸天宫势大,与他们联姻,能为我们带来多少资源与庇护,你想过吗?至于少宫主,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有何不妥?”
话音未落,南宫雪泪水汹涌而出:“你胡说!你说的那个霸天宫少宫主,根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畜生!”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指着柳轻烟,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霸天宫的少主上个月在东域游玩,看中了一个散仙的女儿,强抢回府,玩腻了就把人扔进了万蛇窟!还有三个月前,他在西漠城酒后闹事,一剑劈死了三个前来劝阻的仙卫,只因他们挡了他的路!他视人命如草芥,府里光被他糟蹋过的女子就有数十个,名声早已臭遍了半个仙域!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柳轻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住口!休要听那些下人流言蜚语!霸天少宫主乃是霸天宫主的独子,身份尊贵,岂会做那些腌臜事?定是有人嫉妒,故意污蔑!”
“污蔑?” 南宫雪惨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块染血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这是我在霸天宫作客的偏院的墙角捡到的!上面刻着‘凌月’二字,旁边还有一滩干涸的血迹!我问了打扫的仙娥,她说那是三个月前被少宫主抢走的一个叫凌月的女修留下的,第二天人就没了!你还要我怎么相信?”
玉佩摔在光洁的玉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斑驳的血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大殿内一片死寂,凌尘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 —— 他们虽知霸天宫势大,却从未想过其少宫主如此劣迹斑斑。
九黎城主看着地上的玉佩,又看看南宫雪泪如雨下的脸庞,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猛地转向柳轻烟,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轻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着南宫雪,又看了看暴怒的九黎城主,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重新恢复了冰冷的镇定:“就算少宫主有些风流韵事,那也是男子常情。雪儿,你身为九黎城的公主,肩上担着家族的荣辱,岂能因这些小事就任性胡为?这桩婚事,我已经答应了霸天宫主,绝无更改的可能!”
“小事?” 南宫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在你眼里都是小事?你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辱,就要把我推进虎口吗?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殿中血玉碎裂的声响尚未落尽,柳轻烟袖袍翻卷间已带起凛冽灵风,那抹青芒直逼南宫雪面门时,却被周横横剑一格。
剑刃交击的脆响里,柳轻烟忽的转向南宫雪,眼角眉梢尽是淬毒的讥诮:\"你这庶出贱骨,也配在我面前提婚嫁自由?\"
南宫雪背脊猛地绷紧,指节攥得裙角簌簌发颤。九黎城主喉头滚动,目光扫过女儿鬓边散乱的发丝,终究在柳轻烟冰刃般的视线下化作一声暗哑的叹息。
\"仙界铁律摆在那儿,\" 柳轻烟踱步上前,玄色云纹裙摆扫过地面,惊起玉砖上未散的血玉碎屑,\"你那死鬼娘不过是你父亲酒后捡来的凡间弃女,在仙府连侍立的资格都没有。按规矩,你这种血脉连给正室端夜壶都嫌脏手,如今能顶着公主名头嫁入霸天宫,是我柳轻烟念及城主情面,给你这卑贱种抬了多少份!\"
这句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南宫雪的心上,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半步。就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周横迅速伸出持剑的手臂,将她稳稳地扶住。
南宫雪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她的胸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压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三年前深入妖兽森林时,她被那条巨大的蟒蛇紧紧缠住,肋骨被绞断的剧痛至今仍历历在目;去年在西漠城墙上,她又被魔族的战戟无情地划开了脊背,鲜血染红了城墙。而现在,柳轻烟的话语却像一把利刃,将这些曾经的伤痛再次撕开,让它们在她的身体里肆虐。
南宫雪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悲愤和不甘:“我为九黎城出生入死的时候,夫人可曾念过我是庶出?凝魂草淬炼时,我经脉寸断,几乎丧命;西漠城破时,我更是以血祭阵,才保住了这座城池。难道这些都是身为‘贱婢’的本分吗?”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疤痕,那道弯月形的伤口在殿内烛火下泛着青白 —— 那是用三十道仙法也无法抹平的战痕。
柳轻烟面沉似水,眼神冷漠如冰,她仅仅是淡淡的一瞥,便让人不寒而栗。只见她衣袖轻挥,一道寒光如闪电般疾驰而出,那竟是一支玉簪!玉簪在空中急速旋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最终“当啷”一声,狠狠地砸在南宫雪的脚边。
南宫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柳轻烟的话语更是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她的心脏:“你的命是九黎城给的,你的修为也是城主用资源堆砌起来的。就算把你这卑贱的骨头磨碎了,也不过是为家族换取利益罢了!”
九黎城主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紧,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轻烟。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伸出那只苍老的手,想要去触摸女儿身上的伤痕。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南宫雪的一刹那,柳轻烟突然发出一声厉喝,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响。
“城主!你可别忘了,当年你是如何哀求我柳家帮你稳固仙位的!这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男人来插嘴?”柳轻烟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带着毫不掩饰的威严。
九黎城主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唇嚅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柳轻烟见状,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周横。她的眼中寒芒四射,仿佛能将人冻结。“还有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人,难道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剑术,就可以随意插手我仙府的家事了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
周横将南宫雪护至身后,剑锋斜指地面:\"在下只知人命重于仙规,公道大过权势。\"
\"公道?\" 柳轻烟突然发出尖利的笑,指甲狠狠指向九黎城主,\"他当年与那凡间女子苟合时,可曾想过公道?这孽种能活到今日,已是我柳轻烟宽宏!\"
她话音未落,袖中飞出三道青索直取南宫雪琵琶骨,\"今日便让你这贱婢知道,庶出的狗永远改不了吃屎的命!\"
周横眼见青索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心中大骇,连忙将南宫雪往身后猛力一推,同时手中长剑迅速挥动,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那三道青索。
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周横的剑尖准确地击中了青索,但那青索却如灵蛇一般,在空中灵活地一扭,避开了周横的剑势,继续如流星般朝南宫雪射去。
周横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欺近南宫雪,手中长剑舞成一团剑花,将南宫雪紧紧护在身后。
青索与剑花在空中不断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火星四溅。
“周横,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坏我好事!”柳轻烟见状,怒不可遏,她娇喝一声,双手一挥,又是五道青索从她袖中激射而出,如五条毒蛇一般,张牙舞爪地朝周横扑去。
周横身陷重围,却毫无惧色,他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那五道青索一一挡下。
然而,柳轻烟的青索似乎无穷无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源源不断地朝周横攻去。
柳轻烟突然猛地转过身来,直面九黎城主,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和挑拨,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城主啊,你看看!这个外来的人竟然如此偏袒你的私生女,这让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反而成了恶人!如果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就应该立刻劈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
九黎城主的眼神变得有些浑浊,他的内心显然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
他手中那柄从不轻易出鞘的玄铁斧,此刻已经在掌心凝聚成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的目光在柳轻烟身后那若隐若现的柳家暗卫和周横身后南宫雪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之间游移不定。
一方面,他不能不顾及柳轻烟背后柳家的势力;另一方面,他又对南宫雪心生怜悯。
然而,就在柳轻烟发出“再不决断九黎城便要毁于你手”的嘶吼时,九黎城主终于无法再犹豫下去。
他紧握着玄铁斧,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周横劈去。
\"铛——\"随着一声巨响,剑与斧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这股强大的气浪如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瞬间掀翻了殿中的玉案,案上的物品散落一地。
周横被这股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三步,他的虎口被震裂,鲜血顺着手指流淌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砖地上。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鲜血竟然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了一朵朵冰莲,晶莹剔透,宛如艺术品一般。
九黎城主的斧风异常凌厉,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土系灵根的厚重,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蕴含其中。斧刃所过之处,空气都似乎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然而,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击,周横的剑招却如同流风回雪一般,轻盈而灵活。
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巧妙地避开斧刃的锋芒,让九黎城主的攻击屡屡落空。
\"父亲!别信她的话!\"南宫雪心急如焚,她嘶声哭喊着,试图阻止父亲的行为。
然而,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激烈的战斗声中,根本无法传入九黎城主的耳中。
就在这时,柳轻烟突然反手一掌,狠狠地掴在了南宫雪的脸上。
\"啪!\"这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南宫雪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的身体因为这一掌而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
柳轻烟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笑,她慢慢地靠近南宫雪,将嘴唇贴近她的耳朵,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那所谓的父亲的真心。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你这个贱种的生命简直就如同草芥一般,一文不值。”
她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穿了南宫雪的心脏,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南宫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柳轻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这一瞬间,柳轻烟趁机一剑刺向南宫雪。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朵猩红的血花。
然而,就在这血花飞溅的刹那,周横手中的银剑在他手中发出嗡嗡的鸣响,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剑气如狂涛般汹涌而出,纵横交错间竟然在殿内凝成了一道冰晶屏障,将南宫雪紧紧地护在其中。